进入十二月，情况进一步恶化。

宋河变得极度难受，甚至一点点丧失了长时间深入思考的能力，以前他能盯着完全陌生的数据，冥思苦想数个小时，像侦探推理一样在脑海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可现在他越来越无法集中注意力，焦躁在心中一天比一天严重，原本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每隔三天，解决蓝图的1%，这是一个很稳扎稳打的目标，和以往一日千里的研发速度比起来，已经相当稳健。

但如此保守的目标却迟迟无法完成，三天时间一无所获，他习惯性地在心中加码，发誓接下来的三天要连续完成2%赶上进度，结果又是三天无法寸进，心中加码更甚。

他不再下楼散步或跑步，剧烈的奔跑除了让他发泄掉焦急时分泌的激素，完全不能让他获得灵感，反而越跑越浪费时间，尤其每次跑完之后，心中意识到这种奔跑是一种逃避，焦躁感便变本加厉。

但留在办公桌前，依旧无法获得灵感，时间的流动在他心中被放的很大，强迫自己死盯着数据参悟，却死活无法进入状态，满眼蓝图数据和电脑上的实验数据，在他眼前像是变成了彻底的空白，面对空白该怎么参悟出领先时代的黑科技？

十二月中旬开始，宋河每天的心情变得极度糟糕，坐在电脑桌前感觉如同坐牢，如同上刑，舒适的椅子变成了老虎凳，万分痛苦却无法挣脱，因为挣脱后的感觉甚至更加难受。

他不时气的手抖，心跳从早到晚潮汐般变化，先急躁到心跳加速，接着靠意志力和自我疏导慢慢压低心跳，许久思考不出结果又急到血压升高。

十二月底，他进入了既愤怒、又悲哀、又崩溃的心理状态，长达几小时一动不动坐在电脑前，或一动不动站在落地窗前，甚至会小声自言自语地骂人，并没有骂具体的对象，纯粹是不由自主靠恶狠狠说脏话缓解压力。

宋河感觉自己快疯了，他开始能理解历史上疯掉的科学家，被一个超级难题困住，监禁感甚至比坐牢还强，坐牢还有放风机会和读书看报时间，而急于解决难题却无法前进的感觉是时时刻刻的，没日没夜挥之不去。

如果没有相晓桐，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情绪失控到砸东西。

从早到晚，唯一能让他躁动的心态稍微平静下来的，就是老婆的拥抱。

宋河的心态像一块烧红的铁，再烧下去会化成铁水把自己烧死，但每当这时候，相晓桐便会一言不发走过来，静静从背后抱住他，像冰凉的清水般浇熄他血管里的火星，让他得以深呼吸，暂时摆脱着魔般的状态。

相晓桐的拥抱一方面是为了安慰难熬的丈夫，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调整心态。

婴儿孵化舱的研发同样陷入瓶颈，这几个月她的状态不比丈夫好多少，起初还能一通乱抓把长发挠乱，随后朝着丈夫露出苦笑，慢慢的完全笑不出来了，从早到晚面无表情，眼神深处透着绝望。

元旦。

上午九点，夫妻俩破天荒都没有起床，清醒地躺在被窝里。

“老公，我感觉咱俩快累死了。”相晓桐说。

“差不多，还剩一口气吧。”宋河道。

“从没做过这样的项目。”

“是，从没做过这么难的项目。”

“最近几个月我们心态特别不对。”

“是不对，但很难克服。”

夫妻俩安静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聊，两人的语气没有以前的柔情蜜意，只有半死不活，像两个身中数枪的战友躺在战壕里，静静看着自己和对方血流不止。

“我想了想。”相晓桐道，“最心态崩溃的地方在于，不知道这种毫无进展的日子还要过多少天，总感觉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都会是同样的局面。”

“一样。”宋河点头，“除了不知道会原地停顿多久，更崩溃的在于不知道是不是在前进，很可能越是努力加实验，思路上越是努力往前走，距离目的地却越远，停下也不是，继续也不是。”

“怎么办老公？”相晓桐绝望地抱住他。

“我不知道。”宋河伸手抱着她。

夫妻俩抱团取暖，难受的情绪始终笼罩，只有彼此的怀抱能提供一点安慰。

“会不会是我们太贪了？”相晓桐道，“新一代返老还童药也好，婴儿孵化舱也好，会不会压根是现在绝对做不出来的技术？我们是不是两个刚掌握了打火石引火，就试图发明火箭的原始人？”

宋河沉默。

黑科技蓝图里面，只有一半内容是他掌握的，两成靠猜，剩下的完全未知。

他本身就是世界最强的生物学家，没有之一，他掌握的诸多知识压根没公开发表过，基本可以说他领先这个时代的生物科技大约二十年。

靠猜，或许能猜十年？那么剩下的又是什么时候才能诞生的产物？

现在宋河几乎可以笃定，30岁逆龄生长药的黑科技蓝图，的确不是眼下这个时代的科技，至少也是四十到五十年后，才可能出现的东西。

现在，他要做超前了半个世纪的技术，真的可能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原本寄希望于，可以慢慢找到黑科技蓝图里各组数据的相似出处，但最后的30%数据实在找不到了，连相似的都没有。

如果全是类似于齐风组研究的快递员细胞器成果，这种阴差阳错的成果，恐怕完全不是人力能预判的，而如果靠广撒网试错，恐怕几万亿的经费砸下去，仅仅只是一个小水花。

越想越绝望，宋河忍不住搂紧怀里的老婆，唉声叹气。

“其实老公，咱们面临的局面，历史上有太多人面临过了。”相晓桐小声道，“古代有太多想找仙丹的皇帝，如果不找仙丹，他们几乎拥有一切，但执着于仙丹，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反复破灭的希望和煎熬不甘的余生。”

“我这些天忍不住想，如果我们真要花几十年做这两个项目，还做不成，岂不是把原本美好的一生浪费掉了？就像赌徒，总想翻倍，赚到一点之后迟迟不愿意离场，最后连本金都输光了。”

“我还忍不住想，是不是现在下赌桌还来得及？我们正常要几个孩子，像古往今来的所有人一样过日子，高高兴兴度过几十年，也不亏啊，干嘛非要追求长生呢？”

“老公你说是不是？”相晓桐抬起脸，哀伤地看着他，“项羽打一辈子胜仗，最后输一场太执着，什么都没了，我们之前也打了太多胜仗，会不会这两个项目就是我们的垓下？”

漫长的沉默。

宋河用力抱了抱她，“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但万万不可以动摇。”

话音刚落，眼前忽然跳出系统提示，吓了他一跳。

【检测到黑科技蓝图长期进度停滞！】

【可选择加注升级黑科技蓝图，单次加注费用为50亿怨念值，加注越多升级幅度越大，上不封顶！】

【加注升级后，当前“30岁逆龄生长药”黑科技蓝图将添加更多详细内容！】

宋河一震，眼神狂喜！

绝处逢生！什么叫绝处逢生！

不愧是当初梭哈全部怨念值买的黑科技蓝图，不但没有倒计时限制，甚至还能加钱升级！

他看看自己的怨念值余额，刚激动起来的心情又冷静许多。

【怨念值：1235800点】

区区一百二十来万，和五十亿怨念值比起来，脸盆和大海的差距！

“连续干了几个月，也该休息了，咱们先放空一段时间，然后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好吗？”宋河拍拍她后背。

“好，暂时逃避一下也好，能喘口气。”相晓桐长舒一口气，露出摆烂的轻松笑容。

宋河翻身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大步走向办公桌。

“不是暂时放空吗？”相晓桐坐起来。

“临时不看项目了，但别的工作还得处理处理嘛。”宋河笑着坐到电脑桌后。

眼下的关键任务，突击搞怨念值！

尽快搞到五十亿怨念，先升级蓝图一次，看看效果如何！

五十亿怨念听上去很多，实际上……也挺多。

毕竟只有学霸能提供怨念，而学霸本身就属于比较稀有的物种。

不过宋河相信，以自己如今的影响力，只要不要脸一点，拿到五十亿怨念值应该也不算太难。

他认真想了想，几乎是一瞬间，一大堆没下限的骚招浮现脑海，点子的恶劣程度令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笑容。

苦一苦学霸，骂名我来担！

键盘声咔咔响起，宋河轻盈敲击，转眼甩了一条通知到前科大药院和星际探索学院的教师群里。

【@全体成员，紧急通知！期末考试时间提前，后天开始！请全体老师尽快出题，明天提交考试卷！】

群里顿时大乱，平时安安静静的教师群鸡飞狗跳起来。

“啊？为什么突然提前期末考试啊？我们还好多课没上完呢！”

“院长为啥这么安排啊，太突然了，时间来不及啊！”

“院长真要这么着急吗？按进度过几天我们才出期末卷，现在要求一天内出完卷子，真没时间啊！往后拖两三天不行吗？”

“为什么？有什么事情导致期末考必须提前吗？”

宋河等了等，眼前刷出的怨念值提示却不是很多，仅有寥寥几个老师在产生怨念。

嗯？都这么忠心耿耿？如此离谱的突然提前，居然没人心怀怨恨？

【@全体成员，有困难克服！明早八点前提交期末试卷！过时不交取消期末评优资格！考卷质量太差取消期末评优资格！希望各位老师认真对待！】宋河冷酷地往群里甩了一段。

这次眼前终于开始冒怨念值。

【19位老师觉得你喝多了，在群里胡说八道，怨念值＋4980！】

【28位老师被你突然的命令搞懵，认为你莫名其妙，怨念值＋8700！】

【56位老师怨恨你想一出是一处，增加工作难度，怨念值＋13250！】

宋河又打开校园论坛，边喝茶边静静等待。

短短两分钟后，热帖出现。

【卧槽，期末考试提前到后天了！没有考试周！】

点开帖子看，大部分学生消息滞后，一上来还在质问嘲讽。

“胡说八道吗，课还没讲完就考试？”

“啥玩意？后天？哥们儿你是喝高了吗？还记得今夕是何年吗？”

“好新奇的起号方式，你这破消息谁信啊！你随便编点校园八卦，没准还有人看。”

“哈哈哈哈哈什么玩意。”

“狡猾啊，散播假消息打乱大家阵脚，等过几天进入复习周，大家复习状态就差了，你就能趁机拿名次，对吗？”

宋河喝完一杯茶，各老师估计都把通知发下去了，评论区混乱起来。

“啊啊啊啊啊！后天期末考！疯了吗！”

“卧槽我人傻了，老师上课上到一半，看看手机突然给我们说不上了，他得赶紧回去出卷子，期末考试改到后天举行，老师风风火火出教室之后，我们还懵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有毛病吗？我们课还缺两节没上啊！这怎么说考就考？”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啊？为啥这么提前？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我问老师了，宋院长直接在教师群里发的通知，特别突然，老师们也不知道提前了，现在都忙着出卷子！”

“不是，宋院长这搞得哪一出啊？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服了，我就是考前突击选手，这下考试周没了，我分数肯定惨不忍睹啊！哪有这么玩的？”

【299名同学费解你突然提前考试的决定，怨恨你没给留复习时间，怨念值＋153070！】

【768名同学抱怨你胡来，焦虑紧张，怨念值＋271990！】

【1250名同学深感困惑，压力骤增，怨念值＋508100！】

宋河欣慰望着怨念刷出，先涓涓细流，很快熊咆龙吟，果然学生们最怕的还是突然考试！

对不住了同学们，院长我也是没办法啊！

开门红！接下来要加大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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