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

武王府。

兰碧虚站在屋顶之上，静静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

他刚刚安抚完小雪，又为她疗了一下伤。等他彻底的看清小雪的伤势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共被打了一百二十多道伤口，道道致命。还好冶旷用自己海量的灵药、仙草吊住了小雪的一口气，不然兰碧虚跟小雪这对师徒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天心宗你们准备好一百二十颗人头吧，就先从易乾开始。’

兰碧虚暗暗发誓。

不灭天心，誓不为人。

“兰，你在吗？”

姒清寒真的遵从武王的话，来找兰碧虚了。

“是郡主呀，不知夤夜来访。找我有什么事吗？”

兰碧虚有些意外。这个时间姒清寒找他会有什么事呢？难道武王要秋后算账？

“长夜漫漫，天昏地暗。我想跟你聊聊，不知你可愿赏光呢？”姒清寒问道。

“郡主诚心邀请，我要是不领情，那是不是太给脸不要脸了。”兰碧虚从屋檐上轻轻的跃了下来。“小雪需要休息，咱们换个地方吧。”

“好。”

武王府，不愧是武王府。

三步一阁，五步一楼；在姒清寒的带领下，兰碧虚来到了一片小湖。湖的中央有一座专门为赏景望月而建的亭阁。

“请。”

“郡主先请。”

两人客套一下，下一秒两人出现在了湖心亭中相对而坐。

“对茶不反感吧。”姒清寒问道。

“非但不反感我还挺爱喝的。”兰碧虚一把抢过茶具，自己动起手来泡起了茶。

茶这个东西，历史出土最高的是在汉代；但有不少的说法，是神农氏发现了茶并开始饮用。

兰碧虚在茶壶中塞了一大把茶叶，足足将茶壶一半都给占满了。加上清澈见底的山泉水，煮了起来。

“你放这么多茶叶，煮出来的茶水肯定又苦又涩。这个喝法实在是暴殄天物。”姒清寒脸上并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一丝微笑；指责出了兰碧虚的浪费的行为。

“可是在这苦涩过后，那一丝停留的甘甜才是其中最让人留念的味道。”兰碧虚长叹了一声。“就像这人生之旅，经历过苦涩、劫难才能明白，那一丝的甘甜是多么的让人向往，是多么的想要留住它。”

“你的身上像是充满了故事！”姒清寒看着兰碧虚轻轻的问道。“你到底来自何方？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是我，一个意外来此的旅客。我不知道我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会来此，但我相信这是宿命的安排。我应当到此！”

姒清寒问了一个兰碧虚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么你来参加盛会，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活下去，我来参加盛会的第一目标就是那株九死还魂草。用它来续我这行将旧木的身体，让我在苟延残喘个几十年。”兰碧虚倒也坦然。

“可是它不在了。”

“它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去了一个比我更需要它的人体内，完成了它的宿命。”

“为什么呢？”

“我是人，不是草木。”

茶壶冒出一阵白烟，兰碧虚煮的茶开了。

“郡主，请品尝一下这苦尽甘来吧。”

兰碧虚为姒清寒倒了一杯茶。

姒清寒端起茶水，浅尝了一口。确实如她所说，这杯茶是又苦又涩，没有一丝香甜。反观兰碧虚，丝毫没有被这苦涩左右，端起茶水反复的品尝这苦涩之感。要从那无尽的苦涩之中，找寻出那一丝的甘甜。

“茶水尚能品出甘甜，你的苦何时能迎来甘甜呢？”姒清寒问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像这茶水，多喝几泡就会褪去苦涩留下甘甜。苦终有尽时，甜也终会到来。”

“那甜到底会在何时到来。”

“或明日，或终生难以品尝；但朝闻，夕死足矣。”

“那你为何会如此之苦？”

“或于宿命、或于责任；或于命中注定，或于心中所想。”

“你会改变吗？”

“如沧山之雪，不会融化；如山无棱，地无痕，不敢忘此言。”

“那他人如何？”

“万般因果，皆加吾身。”

“受教了。”

“哪里哪里。”

两人的对话有点高深莫测、难以琢磨，借茶比人、借事喻人。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呢？简单点就是。

“你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参加盛会？”

“想活下去。”

“那为什么把救命之物，给你徒弟。”

“她比我更需要这个。”

“你后悔吗？”

“不后悔，我是有感情的。”

“看你的过去，应该苦难频频吧。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吗？”

“如此之多的苦难都经历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磨炼，总有一天我会结束这一切。”

“真的有那一天吗？具体是什么时候？”

“没有具体的时间，鬼知道那一天会什么时候到来。不过真有那一天，我应该会很高兴，死都甘愿。”

“你想过躲避？或者躺平，找人庇护你吗？让你自己过得安逸一些。”

“没有，就像高山上的雪不会融化，山也不会没有棱角，地上没有痕迹。我就是我，我不会做出任何改变的。有什么劫难我受着就是。”

“那不怕连累其他人吗？”

“那我会尽一切可能，去为他人挡住这些劫难。”

。。。。。。。。。

“光说我了，不如谈谈郡主你吧。”兰碧虚又为姒清寒倒了一杯茶水。“郡主心中所望，又当如何？”

姒清寒一口饮尽杯中之水，把玩起了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了一会后，冷静的说道。

“心中所想，吾之所往。”

“无他，为一人足矣。”

兰碧虚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姒清寒这句话说得模模两可。她心中想的是为了一个人就足够了，还是身为一个人就足够了呢？

“话题还是过于沉重了，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兰碧虚换了一个话题。“不知郡主，对后日之战有何看法。对于夺魁之人又是什么看法。”

“后日之战，离殇、妘翎、姬放会胜出；至于你，那一场对你来说怕是一场恶战。同时也是你真正的立威之战，易乾必死无疑。夺魁之人，也必将是你。”姒清寒说出了自己的预测。

“郡主对我这么有信心？还有盛会不是严令禁止伤残对手，点到为止吗？”兰碧虚笑着说道。

“是明令禁止伤残对手，但是你会遵守吗？”

“盛会不会干预吗？”

“在盛会插手之前，你能杀死易乾。那只能证明你的无能而已，又何谈他人？”

兰碧虚跟姒清寒对视了一眼，相继都笑了出来。在他跟姒清寒眼里，易乾已经是个死人了，顶多在蹦跶这两天。

“那就希望盛会插手的慢一点，被一个女人说无能，那是十分丢脸的事情。我的勇猛，郡主可愿一试？”

兰碧虚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这破路都让他开起了车。但姒清寒没有听出兰碧虚这句话所表达的龌龊的话外之意。

“会有机会的。”

她还以为是兰碧虚对她做出了对决的邀请。

远处的天空，升起一道霞辉。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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