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无痕，抱夏并无不适感。

匣中有杯盏，抱夏左手提匣，右手掀杯朝上，提壶斟了杯茶水。

放下茶壶，端杯而举，眸望和尚，大眼含笑。“大师，请。”

无视了西山家的赵五公子赵明轩，亦似不知旁有马车，刚刚不适之感，并没有发生。

雨声呼啦啦……抱夏悠然而处。

拂冬提壶斟了杯中茶，她见百里明月眸光水润，唇角微扬。

心想，爷看上去心情不错，爷让抱夏雨中送茶，这是何意呢？试探和尚的深浅？那马车上的人为何会对抱夏发难，因那茶水和糕点吗？

百里明月并未看向外面，她端起了茶水，拿了一块桃酥，和着茶水吞咽。

迎春和念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抱夏。

“哟哟哟，嘿——”赵明轩拖长了话音，拂了拂衣袖，瞪眼盯着抱夏的脸，嚷道：“小姑娘，你家主子这是找事呀？”

知道还问。

抱夏回瞪赵明轩。

“盛情，盛情。”和尚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

和尚亦是无视了旁有马车，伸手接过抱夏手中的茶杯。

头微垂，眸微敛，双手接杯盏。

雨落光头，光润亮堂，长长的睫毛水珠闪烁着光。

僧衣沾身，薄衫贴在身上，健硕臂肌隐隐可见。

和尚端杯欲饮，赵明轩脸成猪肝色，伸手阻挡，大声道：“和尚，咱俩的事还没有个着落，你撇下公子我一人独饮，这不厚道。”

和尚未理赵明轩，亦未再端杯饮茶，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眸望手中杯盏，道：“姑娘，可还有杯盏？”

抱夏微愣，逐而答言。“有，大师这是……”话未完，抱夏大眼又掀眸，睁大眼睛，微张红唇。

“请。”和尚手中杯盏递向赵明轩。

“好。”赵明轩接过和尚递给他的杯盏，道了一声好，又言道：“那事就了了吧。”

“姑娘，和尚失乱了。”和尚看向抱夏，行礼道：“不劳姑娘了。”

抱夏傻站，忽而醒神，忙言：“这就来，这就来。”

抱夏再掀杯朝上，提壶斟茶。

“失礼，失礼。”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罪过，罪过。”

接过抱夏手中的茶盏，道了一声谢，微转身面对马车，举杯轻语：“姑娘，可否饮茶？”

声如蚊吟，吟声成线。

雨越下越大，雨哗啦啦的响，暗沉沉的天空增了一丝亮光，雨水成幕，白茫茫的一片。

“嘻嘻。”马车上传来嘻笑声，随即不语。

和尚举杯不动，抱夏有感气氛不对。

抱夏此时有些心悸，她似乎忘了百里明月所交待之语，竟忘了马车上的人。

香车套晶金，明珠垂帘，这并不抢眼，打眼的是那顾盼生辉，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

有如火般焰灿的鬃毛，乌溜溜的大眼睛浓墨，眼神深邃似藏有星辰大海。

美人如火，想来它的主人必是国色天香。

听其笑声，音甜轻柔，令人心驰摇曳，骨酥魂醉。

抱夏挺起了脊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这样的存在，她犹感不存在，抱夏额头显出细密的汗珠，光影闪烁。

抱夏心悸。

大雨倾盆，似如天空破了个洞，雨声呼啦啦，呼啦啦。

眼前似如无可见。

“大师这是要问责？”声音清甜。

抱夏闻声睁眼，见和尚举杯不动，她不明车内美人话声之意。

不闻人语，只闻雨声，静默一时，微有叹息声入耳。

“罢了，小五之过，有我代受，不知大师可许？”

“可。”和尚抬眸，雨珠滴落，掉落脚前水面上，溅起水花。

和尚举杯饮茶，仰脖而饮，喉结滚动，可见水珠滚滚。

抱夏糊涂了。

和尚与香车内美人的对话，她听得莫名其妙，和尚的行径更是令她不解。

迎春，念秋，拂冬三人亦是如此，一头雾水。

三人的目光落在了百里明月的身上。

“爷。”迎春喊了一声。

“梅尖露，海棠糕。”百里明月看了三人一眼，低眸饮茶。“你们想问这个。”

三姐妹互视了一眼。

“是。”迎春点头。

“普通茶水和糕点。”百里明月放下茶杯淡淡而语：“夜叉琴女不喜而已。”

百里明月抬眸看向窗外，望雨愣神。

三女不语，百里明月这话她们听懂了，又似乎更糊涂了。

茶水和糕点不喜食，这便是受罚吗？还有百里爷又是如何知晓夜叉琴女不喜这梅花尖和海棠糕的呢？

她们曾有交集？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眸前雾气重重，百里明月的身影就在眼前，而她们看得更加模糊，雾气萦绕着百里明月，百里明月的面孔似罩了一层水纱，令她们不可见。

“小五，回思过崖面壁三月。”不容拒绝之言。

声音冷凌，如冰刀拂过抱夏的耳垂。

“大姐……”赵明轩急了，肥嘟嘟的脸颤颤。

“半年。”音重冷如冰刀插入心脏。

“是。”赵明轩红了眼，低了头。

杯中茶水一饮而干，随之人影消失在抱夏的眸中，耳中传来杯碎之音。

一声脆响，赵明轩摔杯而去。

茶馆里，此时落针可闻，对面的凤仙楼亦是，整条大街风停雨止。

火红的马头出现时，长长的大街便只闻车轮声，马蹄声。

马蹄止，车轮停，食客、酒客、茶客……许许多多的人只闻水声。

少许人装聋作哑，各行其事。

要说有人不为所动，只顾她自己的事，那便是可西可里小茶馆里的茶小二了。

端盘泡茶，麻花辫子甩的勤。

抱夏瞪圆了眼，雨过天晴，阳光洒落，铺了她一身。

圆圆的脸蛋泛着红光。

匣子空空如也，和尚人影在眼前淡去，茶水和糕点亦从匣中消失不见。

长长的大街上，唯有她提着个空匣子。

“嘻嘻，百里，你还活着，真好。”入耳声音糯甜。“雪月城见。”

“有缘亦无缘，无缘亦有缘。缘来缘去皆是缘。”

和尚离去时，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百里明月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离开不夜城，她是不想多事的，但这世间事，总不太那么容易令人心想事成。

不是她有意惹事，事来了，怎么的也躲不过。

去两界山，无雪月令牌，翻不过雪月城。

扫了一眼三女，百里明月眸光看向大街上呆呆而立的抱夏。

她摇了摇头，苦笑着端起茶杯。

何尝想过……

春夏秋冬，如花如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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