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荒寒，北风凛冽，白雪纷飞

午后的阳光下，清秀的脸上只显出几分病态的白。青丝披散在身后，眼尾咳的发红。

执笔写尺素，挚友周怀亲启

「回奉天已两月有余，日夜忙碌不得闲，未曾通信。如今家事皆处理妥当，想来不日便可回到冰城。

惦念春熙路高老板姻亲开的鸡架店。等我回去定要同你小酌几杯。景春可还安好？京剧唱的如何？

甚是挂念，唯望君安。」

落笔，盖上火漆印，交给刘佳，“帮我带到周怀手上。”

刘佳接过信件，把药放在桌子上，“姐，喝点药吧。”空气都被带的有些苦涩，孟青竹再次忍不住咳嗽起来。

抽出手帕掩唇，比西子还弱上三分，“太难喝了，咳，倒我兰花里，咳咳，兰花都得自杀。”

“良药苦口利于病，您病了一个多月了，这么挺着不行啊。”

孟青竹摇摇头，“倒扔了吧，别让我哥知道。”

不料孟青岚突然闯入，带来一阵凉气，“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惊得孟青竹再次咳嗽起来，“你又不敲门。”

孟青岚脱下外衣，抢过药碗，一手帮她顺气，另一只手举着药碗送到她嘴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知道你坚持什么。”

“太苦了。”孟孟努力别过头。不料孟青岚直接往嘴送，若是不喝，便洒一身。喝完药满嘴都是麻的，咳的更厉害。嘴木的说不出话来。

把碗扔回给刘佳，示意他出去，“他们这么对你，你这样给他们卖命？你图什么啊？我的祖宗！咱爸都不舍得动你一根指头，他们呢？几乎要你半条命！你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你救了那些将士？”

努力理顺自己胸口的气，“是我没服从命令。”

一脚踹开刘佳给他搬的椅子，“什么狗屁命令！你是我孟家大小姐！奉天商会会长！嫁给樋口那个老王八是命令？他也配？”

孟孟擦一下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你脚不疼么。别激动，小心隔墙有耳。”

感受到自己言语过激，不该对妹妹发脾气，语气稍稍柔和了下来，“我能不激动吗？孟青竹。你有什么把柄攥他们手里了，咱不干了还不行吗？”说到最后几乎是祈求。

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擦去脸颊上的泪珠，“能不能有点出息，大男人怎么还哭了。没有把柄，他们需要我这个身份。我在，能救很多人。”

抓住她的手，帮她捂一捂搓一搓，“妹啊，那天在秀湖，你说，‘哥，我只剩你了’。可是除了你，哥哥还有哪个亲人呢？哥哥只恨当初不学无术，不懂经商，不能撑起商会。眼看你在火坑，哥无能。”

感受到指尖温度一点点回升，努力压下咳嗽，“哥，你能撑起咱这个家。哥，我想好了，他们想让我卸下会长职务，嫁给樋口，也是不需要我这个位置了，我不干了。”

孟青岚眼睛闪着光，“真的？”

孟青竹点点头，“真的，已经提了。但是还有最后一次任务。”

“什么任务？”说出口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是我唐突了，不想说就不说了。”

“过两天我要回冰城一趟，取一卷胶卷。事关大洋国的一份行动计划。”

“你现在这样不能颠簸。尤其冰城太冷了，对你不好。”

“任务更重要。”

“我陪你回去吧。”

孟青竹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哥，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我需要你们的联络渠道。哥，你在家，帮我照顾咱爸，盯着咱们这个家。”

……

“我以为你人丢了呢～都俩月没见了。”到冰城当晚，周怀抱着三弦直接跑到了龙门饭店。

一阵风引的孟青竹轻咳几声，“拍电报太贵了，直接不回多贱呀。”拢拢身上披肩起身给他倒杯水。

电报？周怀皱起眉头，自己与她沟通从来不用电报。敏锐感受到一丝不正常。回忆起她教的密语指令。电贱？电监？有人监听？

脱掉自己的外套，端起她倒的水喂到她嘴边，“怎么咳嗽了？是我身上太凉了，冻着了？你先喝点热水。”

随即像只猫一样巡视四周，被孟青竹按着脑袋，拉回沙发上。

“回来着急，吹着风了。”抚落他头上的水珠，“外面雪大，怎么这么晚过来？”

他扬起头看向孟青竹，嘴角上扬，拍着胸脯，“我听说你回来，散场就过来了。”

指甲戳上他的头，“贫嘴。”

被推的晃了一下，头摔在沙发上，愣了一下，转头咬唇，“我来为你接风，你戳我！”夸张转身，抱住三弦，“你要是不想见我～我走～”

拽住他的袖子，“想见你，外面雪大，晚上住龙门饭店吧。”一句话没说完，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憋的眼里泛起泪花。

冰城天冷，又严重了些。

让周怀慌了神，连忙为她拍后背，“怎么这么严重，看大夫了吗？”

咳的说不出话来，捂着心口，手指着自己行李。

周怀急忙跑过去打开箱子，找到药包，“是这个么？我让他们帮忙煎一下。”

孟青竹点点头，周怀打了内线电话。

栾经理敲门进屋拿走了药包。

孟青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把周怀唤到身边，塞给他一包药包，写在纸上，「张元，恒泰药铺，金掌柜，药味太冲，借贵地一用。你亲自去取。」

周怀抱着药包溜进张元房间，按她的吩咐转达。

回来时见她安静的在沙发上坐着，灯光昏暗，说不尽的落寞。

这两个月她发生了什么？

制服秦澈的画面还在眼前，如今多说几句话好像把肺都咳出来。

房间内也暗藏玄机。

连下级都不能信任。

像风雨里飘摇的孤舟。

她明明那么自信张扬。

“回来了就坐下，在那站着干嘛。”孟青竹受不了他怜悯的目光，朝他招招手，周怀立刻抱着三弦跑到她身边坐下，“想听什么？”

“《断密涧》吧，说什么真龙下天堂。我陪你唱。从上火车开始我就想听你唱戏。”

“好，”周怀试了几下音，“说什么真龙下天堂，孤王看来也平常。此番借来兵和将，带领人马反大唐。大唐江山我执掌，封你一字并肩王。”

孟青竹放下水杯，一手按住自己天突穴，另一只手在他腿上轻点，“说什么一字并肩王，羞得豪杰脸无光。”西皮快板，尽管周怀放慢了速度，依孟青竹此刻的状态也不太能跟上，周怀带她唱上几句，“你好比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好比困龙思想上天堂。手摸胸膛想一想，你是个人面兽心肠。”

“昔日有个关二王，千里路上保皇娘。弟兄古城所话讲，也曾撇刀斩蔡阳。李密打马往前闯，”

“王伯党错保了无义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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