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随着虚无的呢喃渐渐远去，地平线尽头的黑日骤然坍塌，刺眼的光线被无限延伸。

此刻，时空失去了定义，过去、现在、未来、起点、过程、终点……全部交汇于此。

刹那被无限延长，永恒变成了瞬间。

无法抵达的地平线近在咫尺，一步之遥的距离却相隔无限。

世间所有的真实，都融入黑暗。

最终，只剩下刺眼的白色。

“……”

虚无之海的深处，顾盛酩缓缓睁开眼，看到一片桃花瓣向他飞来。

他朝其伸出手，与之触碰。

刹那间，花瓣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留下惨淡的黑白色，勾勒着名为「光影」的规则。

随着这最后一抹红色消失，从此顾盛酩的世界，再没有了色彩。

他任由自己在虚无之海中一点点坠落，最终沉入那片极致深邃的黑，化作那一抹最刺眼的白。

所有的痛苦、记忆、痕迹，都在虚无的阴影下烟消云散。

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真实被黑日的引力扭曲成转瞬即逝的光线，化作一滴无色的雨，缓缓滴落。

嘀……

雨滴落在海面上，泛起一阵轻轻的涟漪，海面骤然翻转。

在海的另一面，一个白发男子缓缓睁开眼，身上红衣如血如火，隐约可见纤细龙鳞。

远处，黑色的太阳依旧存在于地平线的尽头，刺眼的白光依旧环绕着虚无的轮廓。

他无神地望着这一幕，语气迷茫。

“我……是谁？”

“此间忘归之人。”

这时，一人来到他身后。

他回头望去，就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站在前方。

但他们又不同，一人白发，一人黑发；一人红衣，一人青衣；一人的眼睛是深暗的金色，一人的眼睛是绚烂的金蓝异瞳。

看着对方，顾盛酩心生疑惑：

“你是谁？”

“我……”

异瞳男子顿了顿，然后轻声道：

“大抵是你的痛苦吧。”

说罢，此人不等他继续问什么，接着就莫名其妙说道：

“你该往前走了。”

“这一页的故事…已然结束。”

听到这话，顾盛酩疑惑地环顾四周，视线一遍遍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可我该往哪走？”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前路。”

异瞳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温柔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期许、不舍，还有释然。

“但是……”

”不妨大胆地往前走吧。”

“在这场归途的终点，也是这个故事的起点，你会找到答案，也将寻回失去的一切。”

“现在，梦……该醒了。”

话音落，异瞳男子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

顾盛酩望着这一幕，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悲怆和沉闷，死去的心脏在隐隐作痛。

但他还是如对方所说，往前走去。

至此，他告别昨日的自己，告别昨日的伤痛，踏上了抵达昨日的……归途。

轰隆！！！

刺眼的白色闪电划破星空，将整个世界映照成黑色。

一众仙人愣在原地，呼吸凝滞。

只见……

高天之上，瀚海与星辰瞬间失去了绚烂的颜色，接着，一望无际的虚无黑日，降临此间。

嗡！！！

刹那间，万里山河化作无色的世界，时空静止，天地无声。

而在黑日之下，站着一个人。

白发如雪，红衣如血。

他若有所觉，缓缓抬起手，接住那片缓缓飘落的仍在燃烧的赤色龙羽。

在这个只剩下黑白二色的世界里，这一抹燃烧的赤火，格外的耀眼。

“这是……”

看到此物，顾盛酩暗金色的眼眸中渐渐浮现一抹悲伤，他沉默着将其收好，然后看向云层下动弹不得的一众仙人。

“他未尽的遗愿，就由我来完成吧。”

说罢，他抬手一握。

轰！！！

天地破灭，万法皆无。

深黑色的虚无法则在他掌中凝聚，化作无妄剑的模样。

而后，一剑斩出。

这一刻，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无论灵气、气血、仙力、法则……都在这一剑之下破灭，归为虚无。

虚无的力量随着剑气向周围扩散，所过之处皆化为虚无，远远望去，就像一束刺眼的白光，将黑色的世界一分为二。

众仙好不容易布下的神级大阵，在这一剑面前如同勾画在纸上的线条，一斩即断。

就连所谓的三劫仙人，所谓的绝巅，都在一瞬间便从这世上彻底消失，荡然无存。

一切……都结束了。

高空上，顾盛酩静静望着这一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他手中的无妄剑猛地一颤，漆黑的剑身忽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裂纹，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无妄剑剧烈颤动，虚无的力量正在被某种存在一点点撕裂。

很快，裂纹便形成一个金色的符文。

随之而来的，就是顾尘歇斯底里地嘶吼。

“给我——滚回去！！！”

轰！！！！

金光大盛，撕碎世界的黯淡。

浩瀚的因果法则自符文中涌出，化作千万缕金色，由内向外将虚无法则寸寸包裹。

与此同时，这个无色的世界开始崩塌，密密麻麻的金色裂纹出现在地平线尽头的黑日之上。

随着虚无法则减弱，顾盛酩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几个画面。

云上的剑宗、肆意的少年、热闹的人间、群星的璀璨……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

赤龙焚尽，羽化登仙。

“！！！”

顾盛酩瞳孔骤缩，他甚至没想起来这些事究竟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已经先一步到来。

在如此强烈的刺激下，那被虚无法则所保护的几近破碎的识海，再度掀起波澜。

已经脆弱到极点的意识，此刻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感受到此，顾尘脸色大变，他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时，虚无的声音响起：

“只有遗忘，才能结束他的痛苦，让那残破的灵魂得以残存。”

“你若将我驱逐，他必死无疑。”

“……”

闻言，顾尘皱紧眉头，思索着对策。

虚无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气道：

“他本可以逍遥自在地走完此生，是你，还有众生，乃至这个濒死的世界，赐予了他痛苦。”

“是你们既要让他去见证这场悲剧，同时又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你们……才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

“尘妄，睁开眼好好看看吧，他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般坚韧。”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客。”

“……”

听完这番话，顾尘恍惚了一下，看向此时正在忍受痛苦的顾盛酩。

不知从何时起，少年就变了个人，变得越来越偏执，拼了命地想要抓住身边的一切。

可……

无心之人，不该是这样的。

这时，虚无的声音适时响起：

“选择从来不是恩赐，而是诅咒。”

“是你们逼着他去做出抉择，逼着他一步步走上这条痛苦的道路。”

“现在，故事再次走向错误的结局，你们所谓的唯一正确的时间线，也即将被虚无所吞没。”

“而这一次……”

“你们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在这第十三次轮回的终点，我将赐予他，否定整个世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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