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海平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汁，脸垮了一下，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端起来：“遵命，刘大夫。”

他舀起一勺吹了吹，正要喝，手机响了起来。是许特助。

段海平示意刘谨安先吃，自己接起了电话：“喂，老许，什么事？”

电话那头，许特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段总，没打扰您吧？”

“说事。”段海平言简意赅。

“呃，是这样的，”许特助顿了顿，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下午在茶水间闲聊的那两位同事……刚才主动来找我承认错误了，说他们不该在上班时间谈论您的私事。”

段海平挑眉，看了对面正小口喝汤的刘谨安一眼。不用说，肯定是刘谨安那手“控咖啡”的异能镇住那男同事了，加上女同事点明了刘谨安的身份，那两人回过味来，怕他秋后算账，赶紧找许特助探口风兼“自首”。

“嗯，”段海平语气平淡，“告诉他们，下不为例。公司不禁止员工正常交流，但注意场合和分寸。”

“好的好的，明白。”许特助明显松了口气，“还有，段总，明天上午十点的跨国视频会议材料已经发您邮箱了，您有空看一下。另外，王董那边似乎对近期研发部的预算批复有些疑问，想约您明天下午聊一聊……”

段海平一边听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指尖敲着轮椅扶手，这是他一贯思考时的动作。刘谨安放下勺子，伸手过去，轻轻覆在他敲击扶手的手指上。

段海平动作一顿，看向刘谨安。刘谨安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碗还没动几口的药膳。

段海平立刻会意，对电话那头道：“会议材料我会看。王董那边，你让他直接把疑问点整理成书面报告发给我，明天下午我有别的安排，不见客。”

许特助愣了一下，段总明天下午的日程表明明是空的啊？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好的段总，我马上通知王董。”

挂了电话，段海平讨好地朝刘谨安笑了笑，赶紧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药膳，虽然味道古怪，但心里却甜丝丝的。

“明天下午真要出门？”刘谨安问。

“嗯，”段海平点头，一本正经，“预约了复健医生，你忘了？”

刘谨安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他笑了笑：“没忘。看来段总现在很积极配合治疗嘛。”

“那当然，”段海平放下碗，目光灼灼地看着刘谨安，“我得赶紧好起来。不然总让你这么抱着……我倒是挺享受，但怕你累着。”

更重要的是，他渴望能真正地、脚踏实地站在刘谨安身边，与他并肩而行，而不仅仅是被他推着，或者抱着。

刘谨安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里一软，给他夹了一筷子清淡的小菜：“慢点好，稳当。我不嫌累。”

两人安静地吃完晚饭，刘谨安收拾碗筷，段海平就坐在旁边陪着。窗外夜色渐浓，别墅区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宁静，是段海平在过去几十年人生里从未奢望过的温暖。

收拾妥当，刘谨安推着段海平来到客厅，打开电视，随意调了个新闻频道当背景音，然后自己坐在沙发上，让段海平的头枕着他的腿，手指轻柔地帮他按摩着头部的穴位，舒缓他一天工作的疲劳。

段海平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大猫。

“谨安。”他低声唤道。

“嗯？”

“今天公司有人说我谈恋爱了。”段海平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和小炫耀。

刘谨安低笑：“嗯，听到了。说得还挺准。”

“那是，”段海平更得意了，翻了个身，面朝刘谨安的腹部，手臂环住他的腰，“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刘谨安想了想，客观评价：“主要是你以前像个工作机器，现在突然准时下班，反差太大。”

段海平：“……”

好吧，这个理由他无法反驳。

“不过，”刘谨安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段海平的耳廓，“我觉得还不够明显。”

段海平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问“怎么才算更明显”，一个轻柔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不同于下午在办公室那个被中途打断的亲吻，这个吻缓慢而深入，带着药膳淡淡的清苦味和独属于刘谨安的清冽气息，温柔地攫取着他的呼吸。

段海平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对方腰上的手臂，回应这个吻。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刘谨安的额头抵着段海平的，声音有些低哑：“现在，感觉明显一点了吗，段总？”

段海平眸色深沉，里面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他哑声道：“……再来一次，可能更明显。”

刘谨安失笑，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贪心。药效该发散了，我抱你去浴室泡药浴。”

段海平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治疗要紧，只好乖乖点头。

将段海平抱进放好药浴水的浴室，调试好水温，刘谨安正要退出去让他自己泡，却被段海平拉住了手腕。

“就在这儿陪陪我？”段海平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不然我总觉得这药味呛得慌。”

刘谨安明知道他是借口，却还是心软了。他搬了张凳子坐在浴缸边：“好，我看着你泡。”

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带着中药材特有的味道。段海平靠在浴缸边缘，看着坐在旁边低头看手机的刘谨安，侧脸在蒸汽中显得有些朦胧，却依旧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

腿部的经络在药力和热水的双重作用下，开始产生细微的、针刺般的酸胀感。这是知觉正在缓慢恢复的征兆。

这个过程并不好受，但段海平却甘之如饴。

因为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意味着他离他的月亮，更近了一步。

他想起刘谨安说的“胜却人间无数”。

他想，等他真正能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天，他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这人间无数，皆不及你眉梢微蹙，又或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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