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些能令最为冷静沉着的战士也动摇的信息之所以没能动摇现在化名为沃尔佩斯的西吉斯蒙德。

    不是因为他是黑骑士或者帝皇冠军，也不是因为他是西吉斯蒙德。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现在是台由代码程序驱动，以金属模拟情感的机兵。

    是的，无需依靠动力甲内置的药物与激素，无需等待起效时间，无需通过祈祷、冥想、苦修、催眠和痛苦手套，只需要告诉我的处理单元，把思维矩阵上的某些表示从ON转换为OFF模式——

    OK，一切就搞定了，黑色圣堂们追求的无悯、无惧、无悔在此等确凿无疑的1与0中可以获得最为完美的表现。

    甚至，理论上他还能自己给自己搞一套大记忆删除术，此种操作能有效避免诸如过多思考、突发的人性或者良心与命令之间的挣扎，又或者战场PTSD之类的心理问题。

    但之所以这么好用的方法面前被加了理论上三个字，是因为有人又写了一条更加底层的代码，将西吉斯蒙德可以自主删除部分记忆分区与自主关闭情感开关的权限降低了优先级。

    因此，既然光是把“钢铁勇士要偷家当帝国之拳战团长啦！”这冲击带来的无用情感代码不断删除就占用了他大量的处理单元，那么在看到戴索利安连长身上那套样式极为古老却很眼熟的终结者时，他发出了低呼也是情有可原的。

    “泰尔的……”

    第四连的连长，帕特洛夫·戴索利安在自己的舰桥指挥室内深深地打量着这位据说是第一连失落的同袍。

    “是的。看来你也对战团史书知之甚详。”第四连长最后开口说，“这件古老的圣遗物曾经属于万年前的阿曼德斯·泰尔连长，它曾在法尔海战中，跟随泰尔连长跳帮后失落于那可恶的背叛者们之中。幸好，我们从钢铁勇士的堡垒中夺回了碎裂的它，随后又花了数百年来修复与净化每一处破损、污染与亵渎的痕迹。”

    “最终。”他伸手严肃地抚摸着自己身上这套终结者装甲的陶钢外壳，“由于我们在作战中夺回了这件宝贵遗物的功绩，皮尤战团长决定将这套装甲交给我们第四连来保管。此乃无上之光荣，因为它属于一位曾经亲眼目睹、与多恩共同作战过的古老英雄，这亦是我们与原体的追思连结。”

    东西是没错，但我的数据库现在正把它标记并注释为“发现：关键节点信标标的物”又是怎么回事？

    一条任务指示此时仿佛才被泰尔装甲的出现所触发，非常显眼地出现在他的思维矩阵中。

    测试任务：在第四连返回太阳系之前带走阿曼德斯·泰尔的终结者装甲，并将其送到指定坐标等待回收，若该装甲被成功带回山阵号，则视为任务失败。

    那就失败吧。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这个任务对马卡多的那些游侠骑士或是阿尔法的儿子们来说会更为合适。

    他的这条思绪立即被矩阵核心所捕获。

    一行新的任务提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内容则是直截了当到了粗暴的地步。

    任务失败惩罚：该标的物与“法尔海战”、“伊斯塔万五号”、“登陆点大屠杀”的时空关联度超过百分之七十五，成功回收将为“圣基斯塔尔之钟优化版”提供二十五点亚空间坐标稳定度，确定放弃即视为失败。

    西吉斯蒙德的电子眼在这几个词汇上滞留了仿佛永恒的一毫秒。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要由我来做这件事？佩图拉博——我现在的躯壳所服从的主人已经将我的人格禁锢在异端机械的核心中，令我成为了只要被发现就会被当作异形污点抹杀的“西吉斯蒙德的亡灵”。

    一旦发现我到底是什么，科利修斯他们之前有多尊敬我，他们之后就会有多恨不得将我粉身碎骨并焚烧。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做这样的事？为了找乐子？为了同时侮辱两个战团与两位父亲吗？

    西吉斯蒙德的这些疑问原本并未指望获得回答，但他没想到矩阵核心居然对这疑问返还了任务提示。

    任务提示：该标的物所标示的命运织点与本机的命运关联度高达百分之二百，鉴于本机目前被定义为“已终结”状态，因此判定由本机寻获并护送该标的物为最佳选择。

    他刚想追问为什么，忽然，原属于人类灵魂的无形记忆与金属思维矩阵的粒子之间产生了一个短暂的电火花。

    法尔海战。

    命运。

    古老的记忆从深渊之底泛起沉渣：

    幼发拉底·琪乐在一万年前为尚且是多恩之子的西吉斯蒙德所展示的未来的一瞥；

    他当时所受到的影响，他因此做下的抉择，对多恩命令的违抗，舰队失败的消息传来后他对多恩的坦白，以及多恩对他抗命理由的愤怒；

    所有曾经被忽视的细节，他全都记起来了。

    指挥报应舰队与佩图拉博在法尔作战本就该是他的命运。

    作为多恩的一连长他当时为什么会在原体最需要他的时候转而选择违抗原体的命令？这才是最古怪的事情！

    他最终在琪乐所展现的种种奇迹与感染力的影响下选择了“琪乐告诉他的帝皇的意志”而不是“身边父亲的命令”。

    “我将不再是你的父亲，而你也不再是我的儿子，不管你的未来会变得如何，你都永远不会是我的儿子了。”

    情感模块中迸发的电流如无数蚓虫般疯狂地流窜过古老深奥的符文电路，一瞬间，西吉斯蒙德站在这间安全而平静的指挥室内，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一万年前决定成为一把武器、一件工具的他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罗格·多恩当时是如此疲惫而孤立无援，但即使如此，他听到这理由时的愤怒并不是冲着西吉斯蒙德来的。

    他确实辜负了多恩，但多恩只是对他感到失望，甚至，他能尝到那苦涩情绪的咸味。

    他原体的愤怒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父亲的愤怒是因为……

    等一下……她那过于强烈的魅力与煽动力……那理论上是不可能动摇一位军团战士的……

    他忽然意识到，某些事情其实完全不对劲……

    难道……

    “沃尔佩斯兄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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