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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一个满是讽刺的世界


“哎,大意了。”

翌日,天光尚未破晓,墨蓝色的天际只隐约透出一线灰白,萧恒便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早早地站在了院落中。

此刻萧恒眼神略显空茫地望着残破的篱笆,心底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怅。

自穿越至此,除了最初几日因惶惑不安而夜不能寐,这算是萧恒起得最早的一天了。

准确地说,昨夜萧恒就几乎未曾合眼。

实在是无法入睡啊。

昨日萧恒为了乘早离城,不被梁帝叫进宫中训斥,导致众人行程仓促了不少。

除了在街市上购置了些必备干粮,其余一应起居用品皆未携带。

如今所用的被褥,还是柳氏家中原有的。

昨夜,三福曾多次忧心忡忡地劝说,言道殿下自幼锦衣玉食,定然难以适应此等简陋环境。

起初萧恒还不以为意,甚至在心中暗忖:莫非瞧不起人?

自己穿越前也是从乡野走出,土坯房住过不少年头,有何不适应的?

更不认床,但求一席安寝之地,定然倒头便能酣睡至天明。

然而现实却给了萧恒沉重一击,萧恒发现自己似乎高估了自身的适应能力,而且这高估,绝非一星半点。

那床被子,虽是柳氏翻箱倒柜寻出的、自认最好的一床,可上面密密麻麻缀满了各色补丁。

而这尚在其次,关键在于,它不知历经了多少寒暑,内里的棉絮早已板结硬化,触手之感又僵又涩,覆盖在身上,非但难以汲取丝毫暖意,反倒像压着一块冰冷的沉甸甸的硬物。

加之这土坯房年久失修,经三福一番收拾,虽表面整洁些许,但细微处尘埃依旧弥漫,稍一动作,便能嗅到那呛人的土腥味直钻鼻腔,搅得人睡意全无。

更深夜时,屋内竟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老鼠。

在萧恒的认知里,乡间土房有鼠辈出没实属平常,至多扰人清梦,并无大碍。

可三福与值夜护卫们却不作此想。

一听闻动静,三福霎时脸色煞白,如临大敌,当即厉声呼喝,领着几名护卫高举火把,在屋内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捕鼠行动。

直折腾了大半夜,最终成功擒获两只肥硕滚圆的大老鼠,方肯罢休。

当然激起一阵呛人的尘埃,自然又是无法避免的。

这下就更加难以入睡了。

老鼠虽被清除,余者也因这番惊天动地的动静而隐匿踪迹,下半夜未再现身。

然而,萧恒仍旧未能入睡。

缘由?

萧恒遭遇了更为棘手的难题——床铺之上,竟有跳蚤肆虐。

那小虫叮咬之处,立刻隆起红肿痒包,不抓挠则奇痒难忍。

一旦伸手去抓,便是又痒又痛,偏生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令人懊恼的爽利感。

至此,萧恒的睡意被彻底驱逐殆尽。

萧恒索性披衣起身,步入院中,本想借此领略一番异世界的静谧夜色,奈何抬头只见乌云蔽月,四野漆黑如墨。

料峭寒风掠过,卷起地上枯叶,更添几分萧瑟寒意。

萧恒裹紧了衣衫,一时间只觉一股难以名状的郁闷涌上心头,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咯咯咯——!”

时间流逝,随着村中不知谁家雄鸡引吭高鸣,撕破了黎明的寂静。

那原本浓稠如墨的夜空,仿佛被注入清水的墨砚,开始一点点化开,逐渐透出朦胧的清光。

柳氏自被恶霸逐出家门,携两个年幼孙儿蜷居山洞以来,又因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外躲债,终日提心吊胆,何曾有过一夜安眠?

昨夜得萧恒承诺,终返家园,柳氏那紧绷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神经总算得以松弛。

在为萧恒送去那床她视若珍宝的“好”被子后,回到自己房中,不久便沉沉睡去,甚至连昨夜萧恒等人闹出的捕鼠风波,都未能惊扰她的酣梦。

然而人年纪大了,睡眠终究浅短。

天色刚刚微亮,柳氏便如往常一般醒来。

柳氏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萧恒正立于院门处,低声与几名护卫交谈。

柳氏微微一怔,随即挪步向前走去。

“殿下,柳氏过来了。”

周仓耳廓微动,侧身回首,低声向萧恒禀报。

萧恒闻言转身,面上自然而然地浮起一抹温和笑意:“大娘,您怎起得这般早?”

“天色方才见亮,您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合该多睡片刻才是。”

柳氏脸上挤出些许皱纹,笑道:“人老了,觉就少了,躺不住哩。”

“倒是王爷您,尊贵之躯,怎么也不多歇息一会?”

萧恒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睡不着啊。”

此言一出,柳氏面色骤然一僵,随即被浓重的不安与惶恐取代。

慌忙屈膝欲拜:“都是民妇的罪过,家中实在过于简陋,怠慢王爷了,民妇……民妇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萧恒见状心头一凛,顿时醒悟自己失言。

此情此景,岂能像前世走亲访友时可比的随意?

萧恒急忙上前一步,双手稳稳托住柳氏双臂,不让柳氏跪下去。

脑中飞速转动,瞬息间已组织好语言,面色转为肃然,语气沉凝道:“大娘,您切莫误会,本王难以入眠,绝非因此处简陋。”

萧恒略顿一顿,目光投向远方渐亮的天际,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实是……心中有愧,如巨石压胸,实在无法安然入睡啊。”

柳氏听闻,眼中满是困惑,却不敢轻易开口询问。

萧恒继续道,言辞恳切:“大娘,您一家为我大梁,接连献出了三位英勇无畏、为国为民的好儿郎。”

“昔日他们应征入伍,奔赴沙场之时,朝廷曾立下誓言:若他们马革裹尸,血染疆场,无法归来,则其家中父母,由朝廷奉养;其膝下幼子,朝廷必抚育成人。”

“可如今……”萧恒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痛心疾首的意味。

“朝廷……终究是失言了啊。”

“非但未能践行昔日诺言,竟还让大娘寒冬腊月,连一床足以御寒的暖被都不得拥有。”

“更险些……险些让您一家,为大梁流尽了血与泪,却落得个无家可归之下场。”

“思及此处,本王心中怎能不羞愧万分?本王……有何颜面,安然高卧啊。”

柳氏听着这番话,眼眶瞬间红了,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沿着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

伸出枯瘦的手,紧紧握住萧恒的手腕,声音哽咽颤抖:“不,不怪朝廷,更怪不得王爷您。”

“是民妇……是民妇教子无方,愧对朝廷,愧对死去的孩儿他爹。”

“朝廷给我们的抚恤,已经够多了,够多了……是民妇一家,辜负了朝廷的恩典……”

柳氏反复喃喃着教子无方,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那深深的愧疚与自责,几乎要溢出来。

萧恒默默看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自嘲。

看啊,这就是大梁最底层的百姓,这些最质朴、最坚韧、也是最拥护大梁的根基。

即便自身已陷入如此困顿凄凉的境地,他们首先想到的,竟仍是自责,而非怨恨朝廷。

可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萧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教坊司所见的一幕幕:那些大梁的官员、那些世家子弟,为博佳人青睐,一掷千金,纵情声色,何等豪奢,何等意气风发!

而眼前的柳氏呢?

她所能拿出的、自认为最好的被子,已是用了数十年的旧物,被面上层层叠叠的补丁,宛如一幅无声诉说着贫寒与艰辛的舆图。

盖在身上,唯有僵硬与冰冷,何来半分温暖?

同为大梁子民,一些人无所事事,却能终日锦衣玉食,悠游享乐。

而另一些人,如同柳氏一家,那些真正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献出了生命的忠烈之后,却常年挣扎在贫困交加的泥潭之中,无人问津。

像柳氏这般承受着不公与苦难的家庭,在这片广袤的国土上,究竟还有多少?

即便是在他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网络发达的时代,尚且有数不尽的不平之事,又何况是眼前这个等级森严、信息闭塞的封建王朝?

思及此处,一股无比尖锐的讽刺感,如同冰冷的荆棘,紧紧缠绕住了萧恒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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