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宗收编了一群地狱魔狼，还疑似带回了更多“稀奇古怪”生灵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有限的知情者圈子里悄悄流传。

这自然也引起了宗门内客卿长老纪百川的注意。

纪百川是数十年前，流云尊者云游时“顺手”救下的一位散修。

他修为在流云尊者眼中不算高，只有化神初期，但是却有一手在玄元界颇为罕见的御兽绝活，尤其擅长与各类灵兽沟通，调理其伤势，安抚其凶性。

纪百川感念流云尊者救命之恩，又见天玄宗虽外表破落却内有乾坤，便自愿留下担任客卿长老。

平日里深居简出，偶尔帮宗门处理一些与灵兽相关的事务。

他对郁芊澄这位流云尊者亲自带回来的“小师妹”早有耳闻，知道她身边跟着几只颇为奇特的灵宠，但一直未曾深究。

直到此次秘境归来，传闻愈演愈烈，连那位眼高于顶的五弟子白暮雪都抱怨“小师妹捡回来的狼崽子快把后山当家了”，纪长老终于坐不住了。

这一日，郁芊澄正带着她的“观光团”在后山新开辟的“陨星荒原”区进行日常巡视。

银爪率领地狱魔狼群在前方小跑开道，滚滚迈着小内八跟在郁芊澄脚边，小绿蹦蹦跳跳地采集着荒原上带着陨星气息的苔藓，小红小蓝缠绕在她手腕上，偶尔探出头感受一下这与冰火两仪潭截然不同的干燥气息，小空则在她识海里哼着不知名的空间波动小调。

纪长老便是这时，驾着一只温驯的仙鹤，翩然而至。

他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道袍，眼神温和中透着几分长期与兽类打交道养成的沉静与敏锐。

“芊澄。”

纪长老落地，仙鹤自行去一旁觅食，他朝着郁芊澄含笑打招呼，态度客气。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郁芊澄身边这一圈“成员”吸引，尤其是那十几头气息凝实，姿态恭顺的地狱魔狼，以及那个散发着古老生命气息的小树人，还有郁芊澄手腕上那若隐若现，让他本能感到心悸的红蓝灵光。

“纪长老好！”郁芊澄礼貌地回礼，她对这位偶尔能见到的客卿长老印象不深，但知道是“自己人”。

“老夫听闻你此次秘境之行，收获颇丰，尤其在御兽一道上，似乎颇有独到之处？”

纪长老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自己显得只是好奇而非打探，“老夫浸淫此道数百年，自认有些心得，却对芊澄你这般……嗯，能与如此多奇特生灵和谐共处，甚至令元婴凶兽俯首帖耳的本领，深感敬佩与好奇。

不知芊澄可否指点一二，分享些御兽心得？”

纪百川是真心求教。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些狼群、那树人，乃至郁芊澄身上其他隐晦的气息，都绝非寻常。

能将如此多属性各异，实力强横甚至凶戾的生灵聚拢在身边，且彼此相安无事，甚至隐隐以她为主，这绝非简单的“运气好”或“背景硬”能解释，必有独门秘法！

郁芊澄被问得一愣。

御兽心得？

她有什么心得？

她连最基础的《御兽入门》都没看过几页，因为根本看不懂！

平时都是宠物们自己玩自己的，她负责投喂和玩耍而已。

她认真地想了想，回想着滚滚是在后山喊救命砸下来的，土土是自己飞过来的，玄玄是擂台上掉下来的，小绿是喊大树救命变出来的，小红小蓝是用零食勾引来的，银爪它们是被打服了然后主动当导游……

好像……

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技巧？

于是，在纪长老充满期待和探究的目光注视下，郁芊澄歪了歪头，用最真诚，最朴素的语气，分享了她那足以让任何正统御兽师道心破碎的“独家心得”：

“御兽心得啊……”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纪长老，我的心得就是找个地方站着，或者坐着，嗯，最好是在可能有宝贝或者好吃的地方……然后，等它们自己过来找我。”

她看着纪长老微微睁大的眼睛，以为他没听明白，又详细补充解释道：“真的！

你看滚滚，是它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砸到我面前的。

土土是它自己从别人手里飞过来找我的。

小绿是我喊救命，它自己从土里钻出来的。

小红小蓝是它们闻到五师兄做的零食，自己从潭子里爬出来要跟着我的。

银爪它们是打不过小绿，然后就自己说要给我带路当导游的……”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过去，最后总结道：“所以，我觉得吧，御兽其实挺简单的。

就是……站在原地，等它们自己来找你，然后……它们一般就不肯走了。你就得负责养它们了。”

她说到最后，还叹了口气，似乎有点烦恼，“就是有时候养起来有点费零食和材料。”

纪百川：“…………”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温和沉静的眼神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三缕长须无风自动，仿佛在抽搐。

站在原地……等它们自己来？

不肯走……就得养？

费零食和材料？

这……这算什么御兽心得？

这分明是……是等着天上掉馅饼！

不，是等着神兽凶兽排着队来碰瓷！

纪长老感觉自己数百年建立的御兽认知体系，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蛮不讲理的冲击！

他脑海中闪过自己为了与一头金丹期灵龟建立初步信任，在寒潭边枯坐三年，每日以自身精纯灵力温养沟通的场景。

为了驯服一只桀骜的烈火鹰，差点被烧光眉毛，历经无数次失败才勉强订立平等契约的艰辛。

还有那些御兽典籍中记载的种种复杂契约、沟通秘法、驯养技巧、资源配比……

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无辜，仿佛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小丫头，以及她身边那群随便拎出一个都足以让外界疯狂的“倒贴”上门的伙伴……

一股强烈的，名为“荒谬”和“嫉妒”的情绪，混杂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纪长老的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这不可能，想说御兽之道博大精深，绝非如此儿戏……

但看着那些对郁芊澄亲昵依赖，明显灵智不低且实力强横的生灵，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事实胜于雄辩。

人家确实就是这么“御”的！

而且还“御”得无比成功，阵容豪华到吓人！

“……芊澄啊，”纪长老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魂游天外的恍惚，“你……你这心得，实在是……别具一格，返璞归真……老夫……受教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这心得，他学不来，真的学不来！

这需要的前提条件——

“站在原地就能吸引天地灵物和凶兽霸主主动认主碰瓷”的体质，他哪有啊？

郁芊澄以为纪长老听懂了，还挺高兴：“对吧？很简单吧！纪长老你也可以试试，不过最好准备多点好吃的，它们胃口都挺大的。”

纪百川：“……”

试试？

他怎么试？

去秘境里站着大喊“救命”或者“开饭了”吗？

怕不是下一秒就被凶兽当点心了！

他勉强维持着风度，又寒暄了几句，便借口想起还有灵兽需要照料，几乎是落荒而逃。

驾上仙鹤飞离后山时，他回头望去，还能看到郁芊澄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把特制兽粮，挨个投喂围过来的魔狼，而那只翠绿的小树人，正用枝条编着花环往她头上戴……

纪长老猛地转回头，深吸了好几口冰冷的山风，才勉强压住心中那翻腾不休的惊涛骇浪和一丝淡淡的忧伤。

原来，御兽的至高境界，竟是“不御而御”，万物自来？

那他这几百年，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啊？

这位严谨传统的御兽大师，道心第一次因为一个炼气期小丫头的几句“大实话”，产生了深深的裂纹。

而无意中完成了一次“凡尔赛”暴击的郁芊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纪长老带来了多大的心灵创伤。

她喂完狼，戴好小绿编的花环，拍拍手，又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下午该带她的“宠物军团”去哪个新景点“野餐”了。

或许，对她而言，真正的“御兽心得”，从来就不在什么技巧秘法，而在于她那与生俱来，足以让万灵亲近归附的混沌本源，以及那份纯粹自然的赤子之心。

当然，还有永远充足的五师兄出品的极品零食储备。

这一点，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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