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谢老爷子年过七十，一张脸生得不怒自威。

他拐杖几乎将地面生戳出一个窟窿，厉声喝道：“这种丑闻，不捂着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广而告之！还有那个私生子……丢人！实在是丢人！”

他越说越是动怒：“还有那个姜如梦！竟然又传出来你早就和她搞在一起的丑闻！你就算不在乎你自己的名声和脸面，也要想想我谢家！”

“这件事后，我究竟还有何颜面出门！我清白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孙子！”

他暴躁地发了一通脾气，跌坐在沙发上，用手帕咳了数下，接过佣人递上来的茶漱口顺了顺气，终于不再单纯发泄脾气：

“姜如意到底什么时候和厉烬勾搭上的，那个孽种又是怎么有的？你又怎么确定它是私生子的？”

谢景川拧眉，强压下心中升起的烦躁，硬邦邦一言答之：“不知道。”

这话无异于又捅了炸药窝。

“不知道？”谢老爷子声音顿时都提了数个调：“你的女人你不知道？连家宅内务都管不好，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谢氏交给你！”

可他从未真正将谢氏交给他。

而是在里面安插着自己的亲信以及旁支，想尽一切办法分权，那套制衡之术，五年前是，五年后仍是。

奈何时候不到，谢景川才始终没有和他真正撕破脸。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种种反驳话语，撑出往日的语气：“爷爷，姜如意是一个成年人，我忙于工作，她平日在做什么，我并不清楚，就像是您，也不会过分关注奶奶喜欢的那些珠宝、衣服、麻将。”

“事情闹到这一步，是并非我愿。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收拾残局……”

“少爷！老先生！”管家就在这时，快步跑过来，他脸色发白，急声道：“少夫……姜如意说……那个孩子，是少爷您的。”

“什么？！”

谢景川第一反应是荒谬绝伦。

他从未碰过姜如意，她怎么可能会有他的孩子！

他迅速掏出手机，各个社交软件如今排名第一的，赫然是岁岁如意对婚内私生子的回应。

她言辞简单而恳切，叙述了自己陪谢景川一路从无到有——

“我陪他晒过四十三度的高温，也为他跑过零下二十四度的雪夜，陪他淋过大雨，也陪他在医生都说复建机会渺茫时不肯放弃，更曾为他求过人，卖过血。”

“我知道为节省两块钱，从城外城中村到最好的康复中心，要徒步走两个小时零五分钟。”

“我知道城外最灵验的栖霞寺有一千零八十台阶，其中有三十五阶已经在风吹雨打中开裂。”

“我还知道，白水煮菜，也能维持人的生命体征一个月。”

……

“他说过不止一次他以后会让我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后来，人人都知道，谢景川宠妻如命。”

“可各大社交媒体却没有一张我的照片。”

“因为，他只是想散播出去这个消息，让他想见的人回国。”

“为她，甚至不惜对我说他身患隐疾。”

“我做了三年试管，其中两年，碍于他家中压力，甚至一个月一次，随着他立稳脚跟，才变成两个月一次。”

“三十六次毫无尊严的任人摆弄，三十六次生不如死的痛苦，三十五次的失望后逐渐变作绝望，三十六次时，我终于有了一个可爱宝宝。”

“可谢景川，你杀了它。”

谢景川死死盯着那一行字。

是他杀了它？

他杀了谁？

她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

怎么可能！

她不是一年前就不做试管了。

这应该只是她联合厉烬的一场阴谋。

只是她的诛心之论。

人们都说父母与孩子自带心灵感应，如果她肚子里真是他的孩子，那当时，他为何一点感应都没有？

不过都是花言巧语。

他冷静地想着。

然后，点开了姜如意下面发的照片。

每一次试管开始的详细年月日，每一份体检报告，每一份失败……

一张又一张，是姜如意近乎停滞的三年人生。

直到最后一份，是她两个月前，去同为她负责试管的医生交谈——这次胚胎终于成功着陆。

她怀孕了。

怀的……是他的孩子！

而他，将她带回身边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谢景川猛然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站住！”然而，身后却骤然响起谢老爷子的冷喝。

他明显也看了热搜，“你要去哪里？”

“找姜如意。”谢景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口中竟不知何时，满是血腥气。

他一定要去当面质问她！

为什么不告诉他那个孩子是他的！

为什么要借他手，让他害死自己的孩子！

“你找她做什么？当初，若不是看在她照顾你的份上，她这种为人以及流落贫民窟十八年的出身，有什么资格进我谢家的门。如今看来，把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非但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实在是毫无教养，不配为人！”

谢老爷子拧着眉头：“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想办法平息网上这些谣言，稳住谢氏的股价，而不是被一个女人牵动心神，再这样下去，谢家继承人的位置，你也彻底不用要了！”

“这个位置，您早就不想给我了，不是吗？”谢景川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缓缓开口。

谢老爷子第一次遭他这样忤逆，一时过于震惊：“你说什么？”

谢景川面无表情道：“五年前，我一出事，你就任由他们落井下石，将我逐出谢家，因为比起我，你更想要一个完全受你掌控的继承人。”

“奈何，那些人烂泥扶不上墙，你也老了，远远跟不上时代的潮流，而我，又再次回到了谢家，因此，你只能别无选择的继续扶持我上位，并继续玩你那套平衡之术针对我。”

时候不到又如何？

谢景川已经不想去想自己这一行为，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胸腔内烧着一把火，烤着他的血液、血肉，迫使他立刻见到姜如意，问个分明！

“你……”谢老爷子心思被道破，他指着谢景川，面色青紫交加：“今天你敢走出这道房门试试！”

“可惜，”谢景川已不吃他这套疾言厉色，他冷冷道：“我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对你毫无防备的谢景川了。”

“如今，我继承人的位置，你拿不走。”

“而我想做什么，也无需你来指手画脚。”

他大步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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