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一愣：

    “王哥已经走了？”

    “嗯。”

    冯小钢点点头：

    “走的还挺快的，就和几个关系好的人说了声。我，赵宝钢，叶倞这几个人，挨着打电话说了一声，我们说去送，他没让……太高调了。他没联系你？”

    “没。”

    安心摇头：

    “我和王哥也没认识多久，更何况……他估计也不好联系我。”

    “……你知道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小刚，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有机会活，咱们别一起死。”

    “……”

    安心想了想，忽然问道：

    “冯哥，我其实特别不理解，为什么呢？感觉年前还好好的，年后忽然就这样了……”

    “哈。”

    冯小钢脸上有些讥讽：

    “年前也不怎么好，他自己执导的《我是你爸爸》被禁，《月亮背面》和那天咱们第一次认识时候的《狼狈不堪》都被叫停了……就这么说吧，这帮孙子一直就恨着他呢，而这次魔都那边有人挑头了，一群孙子真他妈会落井下石。”

    “《魔都文学》？”

    “什么？”

    “呃……一个杂志，出了个文章嘛。”

    “嗨，骂他的文章多了。这次啊，是上面的人决定禁他的，明白么？”

    “……”

    得。

    他一番话直接触及了安心的知识盲区了。

    而安心沉默后，冯小钢也沉默了。

    沉默的抽完一根烟后，他又点了一根。

    扭头看了安心一眼后，说道：

    “安心，你跟哥哥说句实话，八个字的全卦……到底是什么呗。成么？能说么？”

    “不能。”

    安心没啥犹豫就摇了摇头：

    “冯哥，有时候知道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但你不能听。”

    “……”

    冯小钢无语了。

    可是……无论是从徐凡那听到的，还是他见到的……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一件事。

    这个小孩儿是有能耐的。

    或者说，那卦相准到了没边儿了。

    连带着他现在得到了答案后，心里虽然有无语，可更多的却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敬畏。

    以前，他可以不当一回事。

    可现在……或者说，当他从王硕那天睡醒后，打了几个电话，发现几个哥们自己都不记得王硕过年前后嘴里长了个疮，自然谈不上跟安心说，甚至电话那头的叶倞反问了一句“安心是谁”的话语后……亲眼看到了王硕那个表情时……

    他不信，也得信了。

    而这，也是他今天看到了安心后，想找他聊聊的主要原因。

    “安心，哥和你说个事儿……你保密，成么？”

    安心乐了：

    “冯哥，你从我嘴里套出来过其他人的消息么？”

    冯小钢一愣。

    随后也乐了。

    不过他乐的倒不是觉得自己的话问的多余，而是心说这孩子到底还是社会经验浅。

    徐婧蕾和硕爷的姻缘不太行，不就是你嫂子亲自从你嘴里套出来的么？

    但一琢磨……发现安心确实跟徐凡聊的内容滴水不漏，纯粹是徐凡打了个信息差自己推测出来的罢了。

    安心没泄密，乱嚼舌根。

    只是年龄小，经验浅薄。

    但这种套路一个小孩儿的事情，他肯定也不好说，也不会说，于是便点点头：

    “你知道我今天来这边是干嘛去了么？”

    “我又不是神仙……也不在东北，也算不出来啊。”

    “哈哈……也是。”

    冯小钢又乐了，接着说道：

    “今天，是韩山平找我，知道韩山平是谁吧？”

    “知道，上午刚见过。”

    “你见到他了？”

    冯小钢一阵惊讶，安心则点点头：

    “嗯，上午因为一个角色，我才来这边的，刚好见到了。”

    “什么角色？哪个剧本？拿到了么？没拿到我给你打个招呼。”

    “唔……已经拿到了，合同都签了。”

    “噢~”

    听到这话，冯小钢笑着说道：

    “以后你要是遇到剧本什么的，想上戏，和我说，我认识的人也不少。”

    “好嘞。”

    安心应了一声后，他才继续说道：

    “韩厂找我，对我说：你在北影拍的三部影片，两部栽了大跟头，作为厂长，我有责任把你打捞上岸。眼下那么多拍电影的导演跑去拍电视剧，而你却毅然投身到电影行列中来，这是难能可贵的，应该支持。”

    安心一听这话的意思……

    “王哥的事情没影响到冯哥您？”

    “……算是吧。总归有份情分在这。”

    “所以……您还能继续拍呗？”

    “嗯。不过现在有个事儿，比较难搞。我手里有个特别好的剧本……看过硕爷的那个《你不是一个俗人》的小说么？”

    “没。”

    “我特喜欢这故事，已经构思很久了。厂里虽然支持我，但我目前除了这个外，其他故事感觉都没特靠谱的。你说……我拍这个故事行么？”

    “冯哥，这事儿您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安心哭笑不得。

    但也弄清楚了他为什么来找自己。

    就听他说道：

    “不问你我还能问谁？我心里没底啊。”

    “唔……”

    听到这话，安心试图回忆着《你不是一俗人》和冯小钢的联系。

    但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

    想了想，他问道：

    “这是个什么故事？”

    “一个拍马屁的故事，讲的是有俩人找到了成立三好协会的一个人……”

    一开始安心还纳闷他说的是啥。

    什么三好协会，拍马屁……都是什么玩意。

    记过当他听到有个厨子想要被严刑拷打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特么不就《甲方乙方》么？

    那个……“打死我也不说”那个胖子。

    叫什么来着？

    李奇？

    于是心里就有谱了。

    不过……

    “您还翻拍王哥的故事？”

    “……我真喜欢这个故事。”

    “噢~”

    安心点点头：

    “那就试试呗。”

    冯小钢一愣：

    “真的？能试试？”

    “嗯。”

    安心这次的回应表达的是他如今的反问。

    “有些事情成与不成，做了才知道。而会不会发生，却是做与不做的区别，路毕竟是人走的嘛。”

    “嗯，你说得对！”

    其实如果冯小钢这时候能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安心的回答并不是肯定。

    甚至有些模棱两可。

    但他没有。

    因为此时此刻，他心里就一个念头：安心说能做！

    那……

    肯定能做！

    ……

    安心忽然发现，这个时代好像酒驾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是……大家都不太在乎。

    就比如冯小钢，明知道安心不喝酒，但还是要了两瓶啤酒。说着什么“你别老喝饮料，喝不了酒，你就喝白开水，饮料都是糖”的话，然后自己邦邦邦的灌了一大口。

    而安心问出那句“你怎么开车”的时候，他的回应是“嗨，这两瓶酒，没事儿，天热，喝两口凉快”。

    然后很安稳的把安心给送回了学校。

    还夸他有安全意识，上车知道系安全带……

    就挺离谱的。

    不过通过这一顿饭，他其实一下子就能理解当年那个特别逗的《甲方乙方》是怎么拍出来的了。

    虽然记忆模糊，但电影那种基调，其实和冯小钢现在说话的方式还挺像的。

    又或者说……他、王硕、徐婧蕾，甚至是许啨。

    这些人的行为处事方式都有着一种相当高的类同。

    至于这种类同是什么……安心愿意概括成那所谓的“大院儿子弟”的方式。

    在97年这个节骨眼，信息渠道相对闭塞，但人们的思想已经开始在开放中寻求更独立自主意识的当下，他们用来自于民间，却高于民间这个平台，但又无法上达天听的一种高个子视角，对其他“普通人”解读着他们眼中的世界。

    嬉笑怒骂，荒腔走板。

    确确实实来源于群众，但却不跟后世一样远远的“高”于群众……

    还……挺有趣的。

    至少，在如今这个时代。

    很有趣。

    至于他们后面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模样……安心倒无所谓。

    世界总是再变，不变的是自己不就好了？

    他思考着，一步一步走进了校园。

    ……

    四月下旬。

    天，愈发的暖和了。

    而王硕前往美国的消息到底不胫而走，不知道谁传出去的，但确确实实，当这消息都吹进学校的时候，基本全国也就算路人皆知了。

    有人说王硕怂了。

    有人说王硕怕了。

    还有人说这是对作家的一种迫害……

    听到这个言论的安心跟看精神病一样看着自己那个慷慨激昂的同学，打定主意以后离他远点。

    总之吧，这个四月，他觉得过的很精彩。

    月底的时候，许啨问他五一有什么安排，当安心说没啥安排的时候，就说要带他去旅游……

    安心没答应，说自己要准备角色，不打算出去。

    这姐姐还有点不开心来着。

    但……随着劳动节假期的到来，他每天都眼巴巴的守着自己那张交割单。

    一天又一天的熬，终于熬到了黄金周过去。

    5月5号。

    立夏。

    宜炒股。

    大清早，安心带着女孩一起赶往了交易大厅。

    人很多，毕竟关市了四天，第五天，很多人都赶了过来。

    因为人多，就显得拥挤。

    安心带着范冰往里面挤。

    挤着挤着，忽然他一愣。

    扭过头去，就看到了女孩那有些忐忑的双眸。

    感受着手心里那冰冰凉的湿滑之意，他冲着女孩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继续朝前挤去。

    上午10点10分。

    当把那8300股的交割单递进窗口后，范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大厅的显示屏。

    000021深科技，价格：70.18元。

    她心头一颤。

    而十分钟后，女孩呆呆的看着这8300股变成了582494这六位数字的存折额度后……

    耳畔响起了安心再买这只股票前的话：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爸爸，妈妈。

    我再也不害怕摩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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