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锤没有直接回答华姐的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牛皮纸档案袋收进斜挎包的最里层，拉好拉链。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头，声音压得极低：

    “我昨晚……碰到那个赵无忧的爷爷了。”

    华姐眼中刚因休息而聚拢的一丝光亮，瞬间黯了下去。

    赵小锤也幽幽一叹，声音里满是疲惫与遗憾：“华姐，要是您的KTV还在，要是……从来没有赵无忧这个人，那该多好啊。”

    华姐闭上眼，狠狠地点了点头，像是要将万千不甘都摁进这个动作里。

    赵小锤的眼神飘向了舷窗外墨蓝色的夜空，脸上却浮现出一丝与这夜色格格不入的、纯粹的向往。

    “我们其实不用一次服务就赚个几千上万的，几百一千就很好了。”

    另一边抱着阳阳的刘丽本已熟睡，此刻喉咙里的鼾声却突兀地一收，只剩下平稳的呼吸。

    “大家一起交社保，踏踏实实交满五年，正好存够首付的钱。我们就在附近，都买个小房子，再摇个新能源的号……”

    赵小锤的声音不大，但他没有注意到，前排那个戴着耳机听音乐的精壮保安，不知何时已摘下了一边的耳机。

    就连一直安静的盲人技师，也微微侧过了身子，脸朝着声音的方向，专注地听着。

    “房子不用多好，真的，只要……只要大家还能在一起。”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谁家有困难了，搭把手就过去了。有空了呢，就一起旅个游，聚个餐……我还想养条狗，或者猫也行……”

    他憧憬的样子，让黑暗中的几双眼睛，都悄悄地亮了起来。

    “要是……要是大家都有了孩子，”赵小锤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他们就一起长大，谁也欺负不了谁，能管彼此叫一辈子的‘发小儿’。到时候，我们就努力换个大点的房子。一到逢年过节，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他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机舱里回荡，为每个人都勾勒出了一幅生动的画卷：

    “孩子们满屋子打闹，猫飞狗跳，我们呢，就在餐桌上喝着、聊着，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切……”

    话音落下，机舱内一片奇异的寂静。鼾声、翻书声、咳嗽声全都消失了，只有引擎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

    几秒钟后，赵小锤缓缓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他转过头，视线在黑暗中扫过一张张模糊而专注的脸庞。

    他伸出右手，不是指向某一个人，而是在空中轻轻划过。

    “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回去后就算店没了，又怎么样？”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静水潭的石子，在每个人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华姐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不再是黯然，而是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

    “无非就是以后只为街坊邻居服务，”赵小锤的语气轻松下来，仿佛在说一件顶顶容易的事，“我们赚得少点，但五年后买房买车，还是不成问题的嘛。”

    这番话像是一剂镇定剂。黑暗中，有人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那个之前睡着的工程部大叔，此刻在黑暗里，郑重地、慢慢地点了点头。这个卑微而踏实的计划，让那个遥远的梦，瞬间有了着落。

    赵小锤收回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想想，我除了把活儿干好之外，其他事全都由着性子来，还做什么了嘛？”赵小锤摇摇头，脸色无比肯定的说到，“我其实啥都没做，他们都是自己找上来的，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就这么一步步推着我、拉着我，走到了今天。”

    “既然如此，”赵小锤忽然抬起头，迎向华姐的目光，他慢慢摊开双手，脸上浮现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怎么管？管不了。他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如果他们失败了，”他看着自己的掌心，语气平静，“那店里之前挣的那些利润，就当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也挺好。”

    “可如果他们成功了呢……”赵小锤抬眼，眼中的光芒比头顶上的阅读灯都亮，笑容也变得灿烂起来。

    “那不更好吗？说明我们那个梦想的生活可以更快实现。也说明，我一直坚持的运营模式，是对的。”

    说完自己的想法，赵小锤缓缓地闭上眼睛，靠在了华姐的肩膀上，对这个和自己一起度过无数风雨的女人，他无比的信任。

    不会就陷入沉睡之中，嘴角里的笑意，似乎在说他正坐着那梦想中的美梦……

    …………

    几个小时后，飞机稳稳降落在阿根廷的土地上，对团队里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辈子第一次踏出国门，兴奋和新奇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接下来的旅程，节奏变得奇妙而规律。

    成员们倒没觉得什么，都以为是旅行社为了大家的安全，特意做的安排。

    只有赵小锤知道，从上了飞机开始，针对小野、糖糖、铃兰，还有四个某局战士的脱敏治疗已经开始了。

    赵小锤就是把那个遥不可及的“富贵梦”直接变成她们的日常。

    住最豪华的酒店，坐最舒适的包机，看最壮丽的风景。

    当“富贵”不再是需要仰望的想象，而成了可以触摸、可以感受的现实时，它的神秘光环就消失了。

    她们会发现，所谓的顶奢生活，也不过如此，它能带来舒适和享受，反而比不上集体快乐共享的时候……

    她们对所谓的富贵梦算是祛魅了。

    私人庄园欢迎晚宴后的第二天，整个团队驱车前往壮观的佩里托莫雷诺冰川。

    当她们看着那堵延绵数公里、泛着幽蓝光芒的巨大冰墙、当巨大的冰块轰然崩塌、砸入湖中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时。

    万里之外，远方资本的动作还在继续。

    静海纺织行业似乎觉得撕毁合同还不够，在巨大压力下，金大阳被迫发表了一份公开声明，以‘轻松慢行品控要求不合规，存在商业欺诈风险’为由，彻底撇清了关系。

    这一刀，不仅彻底斩断了供应链，更是在“轻松慢行”追求极致品质的品牌形象上，狠狠地砍伤了一刀。

    第三天，团队飞抵厄瓜多尔，直奔加拉帕戈斯群岛。

    在这里，她们看到了憨态可掬的巨龟，和不怕人的海狮一同“游泳”，也看到了达尔文百年前曾观察过的各种奇特生物。

    也就在这一天，京城的绞杀行动全面升级。

    针对“轻松慢行”未来版图的攻击，如同约好了一般，从四面八方同时发动。

    高雅公司负责装修的垡头三层小楼，各基层部门轮番上门，严格按照法律法规勒令停工整改，工地彻底瘫痪。

    华侨城的大平层员工宿舍，物业天天接到“匿名邻居”的投诉电话，装修队不堪其扰，进度被迫中止。

    就连那家还没开业的大型干洗店，也在一次突如其来的“联合检查”后，被贴上了封条。

    所有的扩张计划，一夜之间全被锁死，变成了持续烧钱的无底洞。

    网络上，暴力还在继续，无数精心炮制的“黑料”凭空出现，将赵小锤塑造成一个靠旁门左道哗众取宠的“江湖骗子”。

    这些绞杀可谓铺天盖地，但是有些人还是能从种种迹象中发现，排除商业层面的攻击，舆论也只精准而冷酷的针对轻松慢行的老板。

    远方资本始终没有动用那种最阴狠、最没有底线的手段——开盒十三位女技师。

    这时他们仁慈吗？

    不，是一种傲慢姿态下刻意留出的一线缝隙。它在无声地告诉赵小锤：妥协的门还开着，但门缝正在迅速变窄。

    这一切，都发生在南美的阳光与夜色交替之间。

    直到轻松慢行的旅行团结束了在厄瓜多尔的行程，包机降落在另一座机场时，赵小锤收到了老家发来的邀请函。

    “洞见未来·感知非凡

    远方资本荣幸宣布，正式开启大健康产业宏伟蓝图。

    我们发掘并守护了五位“暗夜中的感知大师”。他们以超凡的触感，传承着一种近乎失传的古老技艺。

    远方资本诚邀阁下莅临主题晚宴，亲眼见证“本源感知疗法”的首次亮相，与行业领袖共同开启健康产业的下一个黄金时代。

    时间：  2020年9月3日晚21:30

    地点：京城·柏悦酒店顶层宴会厅

    远方资本，邀您共启非凡。”

    …………

    五位感知大师？

    不就是之前挖走的老顾等五人嘛！

    赵小锤看着平板，又看着脚下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的土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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