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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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庆最终还是决定前往青天城,与那位神秘的姑姑会面。
这个决定做得并不轻松。在离开瓮山前,他站在指挥室的全息地图前,久久凝视着那座悬浮在云端的城市影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佩戴在胸前的灵犀项圈。
项圈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他此行的风险。尽管他已经怀疑项圈可能有问题,但为了在他离开瓮山后随时与尧丹保持联系,掌握瓮山的动态,他不得不冒险戴上它。
当然,他还有另外的意图——这个东西是姑姑提供给他的,这次带上它,也是一种世故的做法,或许能借此试探出更多信息。
会晤地点依然是在品茗居的那间雅室。人造的流云仿佛触手可及,在特制的透明材料外以一种精确计算过的、近乎完美的缓慢速度飘过,将外界真实的天光滤成一种柔和的、却失却了自然韵律的非自然白光。
室内氤氲着与上次别无二致的清雅香芬,但这一次,香气中似乎多了一种无形的距离感,仿佛每一缕香气都在无声地划分着两个世界的界限。
这次余庆不用靠在那里站着,她为他提供了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他靠坐在柔软的垫椅上,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而“姑姑”则轻盈地“悬挂”在他对面,一种失重般的优雅,仿佛她与这环境本就是一体。她姿态娴熟地提起温控玉壶,一道细长清澈的水柱准确注入余庆面前的薄胎瓷盏中,水面微漾,泛起细密的涟漪。
“你可以饮用,不用拘束。”她笑道,声音温和,眼神却像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余庆记起当初和姑姑在这里初次见面时,自己因不解其中意趣,将她们这种通常只用于象征性“洗尘”的水一饮而尽,确实显得有些唐突。
这次,他没有去碰那杯茶,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用旁边银盘里放置的一根纤细如柳条的翠色植物嫩枝,在清水中轻轻蘸了蘸,然后象征性地在自己素色的衣袖上拂了拂。
他的动作略显生涩,带着刻意的模仿痕迹,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此时他依旧无法确定,眼前这个面容与记忆中姑姑余薇一般无二的存在,究竟是她的本尊,还是那成千上万个承载其意识的化身中,恰好被派来应对他的其中一个。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不好意思直接向她求证这个关乎身份的问题。
“你还是来了。”姑姑开口,声音里带着长辈般的关切,但那关切背后,是历经漫长时光和浩瀚信息冲刷后沉淀下来的、近乎绝对的平静与疏离。
“我知道你会来。瓮山的风雨,快要遮不住了吧。”她没有寒暄,话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入核心。
余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焦躁与层层设防的戒备:
“你知道多少?关于那个神秘联络人,关于小石头,关于…老陈?”他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邃如古井的平静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波澜或情绪的泄露。
姑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将那只注满了茶汤的青瓷盏又向他推近了些许,盏底与桌面接触,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是特别为你准备的、真正的茶水,采自南山雾尖,可以饮用。”
她的语气平和,听不出额外情绪。余庆看了一眼那澄澈的茶汤,香气确实醇正。
他点了点头,语气保持着礼貌的疏远:“谢谢你,费心了。”但他依旧没有去碰那杯茶。信任的建立,远比一杯茶的品尝要复杂和艰难得多。
“我知道你正在经历的困惑与挣扎。”姑姑终于回到了他的问题上,语调平稳,“那个在你终端上跳跃的‘幽灵’…并非我的授意,但其存在,我略知一二。至于陈姜那孩子…”
她顿了顿,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语,“他的特殊,是老陈的选择,也是‘他们’试验的一部分,只是这试验的走向和深度,早已超出了老陈最初的预估和控制,变得…更远,也更危险。”
“老陈的选择?”余庆心脏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果然和‘浩瀚宇宙’…”
“不完全是,或者说,不完全是自愿的。”姑姑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没有太大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他寻求力量,寻求能让自己一家人也能在这个剧变的新时代立足,甚至获得优势的‘捷径’,却远远低估了‘达点’的…目的性和他们手段的边界。
他以为那是一场对等的合作,实则在协议签署之初,他就已被标记为一个更宏大实验的载体和…沟通内外的桥梁。”
“我能……问一下,他们是怎样使陈姜…绝顶聪明的?”余庆追问,眉头紧锁。
“对我们来说,这并不太难。”姑姑解释道,语气如同在描述一项普通技术。
“这是一种脑细胞协同控制的技术,本质上是一种高效的神经聚焦手段。它可以让意识在特定时间段内,排除绝大部分杂念干扰,只高度沉浸在一个焦点问题上。
自然态的人,受限于生物脑的固有机制和生存本能,是不可能做到如此极致的心无旁骛的。”
“不过一种辅助技术而已,这有什么值得鬼鬼祟祟实验的?”余庆感到不解,同时也有一丝不安。
“你不觉得在这样的技术之下,原生的人类显得愚笨无能吗?”
姑姑反问,语气平和却带着深意,“当一个人的专注力和信息处理效率被提升到极致,他看待普通人的方式,还会一样吗?这不仅仅是提升,更是认知层级的分离。”
谈话由此不可避免地转向了更本质,也更显冗长的争论。关于生命的意义,关于人类的核心价值,关于何为真正的进化,何为值得坚守的根基。
余庆坚持着原生人类的尊严与独特性,反对技术对自身的过度使用,言辞间带着近乎执拗的热情。
他认为生命的意义在于其自然孕育、成长、衰亡的完整历程,而不是没完没了的扭曲。
只有真实情感的交织与羁绊,才体现了凭借有限的智慧和力量,在无限的困境中挣扎、创造、闪耀的人性光辉。
“这具皮囊,”他指着自己的胸膛,语气激动:
“它或许脆弱,会生病,会衰老,但它承载着我们的集体记忆,我们的爱恨情仇,我们的坚韧与脆弱。它不是累赘,它是我们之所以能被定义为‘人’的、不可替代的根基!”
姑姑,或者说,此刻她完全代表着“平行人类”的视角,则以一种超越的平静,阐述着意识的永恒性与超越物质局限的必然性。
“执着于易朽的碳基躯壳,如同雏鸟至死眷恋着早已破碎的蛋壳。我们源自同一血脉,余云山的基因密码同样塑造了你我。你看我……”
她微微摊开双手,姿态优雅,“意识已然跨越了单一物质的限制,存在于无数化身之中,同步体验着你们受限的感官无法想象的广阔世界与时间尺度。
这才是人类文明下一步该毅然迈出的方向。你所坚守的所谓‘纯粹’,在更长的时间轴上看来,不过是一种画地为牢的自我限制。”
两人引经据典,从生物演化的历史岔路谈到哲学思辨的终极追问,从旧时代文明兴衰的案例推演到未来可能的无数种走向。言辞激烈交锋,都试图用自己的逻辑和理解去说服对方。
但这漫长的、耗尽心神的思想碰撞,并未能消弭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根本分歧,反而像一块坚硬的磨刀石,将各自心中的信念打磨得更加锋利、更加坚定不移。
余庆更加确认了必须保护现有同胞、捍卫“原生”之名的决心;而姑姑则更加确信,这个流淌着相同血脉的侄儿,其固执己见,急需被“拔擢”出那艘在她看来注定倾覆的危船。
看来彼此之间一时难以说服对方,姑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余庆颈间,注意到了他依然佩戴着的灵犀项圈。她忽然转换了话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论天气,却无疑在余庆耳边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我知道你频繁使用灵犀项圈和自己的人进行沟通,是吧?”
“过去是这样……”余庆心中一凛,谨慎地回答。
“你以为那依托生物神经信号的独特加密方式,能保证绝对隐秘的通信?”
姑姑微微摇头,“其底层原理,其信号传递时产生的特殊能量涟漪特征,‘达点’早在多年前就已基本掌握并破解了。
你们之间那些所谓的秘密交流,在他们高度发达的监测网络眼中,大概率如同在万籁俱寂的山谷中高声呼喊,回声清晰,毫无秘密可言。”
余庆脸色骤然一变,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颈项上的项圈。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原来他自己一直在不知不觉中,亲手将己方的信息和盘托出!这种被彻底窥视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看着他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懊恼,姑姑继续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悲悯的意味:
“常生摧毁海渊市,看似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但那不过是‘达点’在地球上设立的、众多前哨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据点。
他们真正的核心,其指挥中枢和主要力量,早在数年前就已整体迁往木星轨道。那里,依托气态巨行星的资源和更稳定的空间环境,才是他们经营的重心。
地球上的这些纷争,于他们而言,或许仅仅是一场观察低等文明内部互动与应激反应的、规模稍大的余兴节目。
但他们若因海渊之事而决定认真起来,以你们瓮山目前所拥有的力量,告诉我,你准备如何抵御?”
最后,她再次旧事重提,目光变得恳切而深邃,仿佛要望进余庆的灵魂深处:“余庆,放弃这无谓的挣扎吧。主动脱离那具注定腐朽的脆弱皮囊,来天青城,加入我们。
尘世的纷争、特定种群的存续,这些过于沉重的枷锁不该,也不能由你一人来背负。
你可以拥有超越个体局限的广阔视角,体验近乎永恒的生命形态。这是我作为你在这世上曾经的血亲,能给你的、最真诚的帮助和庇护。”
余庆沉默了很久。雅室内只有人造泉水叮咚作响的微弱声音。眼前的流云依旧按照既定程序飘浮,窗外青天城在云端之下展现出它繁华而井然有序的面貌,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却又那么遥远而不真实。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那杯早已凉透、香气散尽的茶,没有再去碰它。
“庇护…”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难以抑制地扯起一丝混合着无奈与决绝的苦涩弧度。
“谢谢你的‘好意’,姑姑。但有些担子,生来就注定要有人去扛。有些路,即便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是荆棘密布,也得咬着牙走下去。因为…那才是我们选择的,属于‘人’的路。”
他不再多言,转身,迈着沉重却异常坚定的步伐,向门外走去。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要独自撑起即将倾塌的天空。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保护我要保护的人。至于‘达点’…”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回室内,“他们要来,便来吧。”
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动闭合的门廊之外,姑姑,或者说她的这个化身,终于轻轻放下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已无热气的茶杯。
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并非计划未能达成的恼怒,更像是一种…混合着血脉牵连的遗憾、对其未来的担忧,以及某种“果然如此”的叹息。
她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仿佛怕惊扰了这精心营造的宁静:
“固执的家伙…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已经启程了。愿你…能撑得久一些。”(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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