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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开始


第456章  开始

    从西方到东方,从文豪到一流作家,他们无一不选择以现实主义为题材进行创作。

    现实主义,就是文学中最王道,也最恒久的桂冠。

    正如1985年,余切横空出世后,《京城文学》的李铎所言:「我看到余切写了很多小说,他一定是天才!但他是否能发展到我们期望的那个地步————这还要看他能不能在那些简单而庄重的题材上有建树。」

    随即,余切写出《小鞋子》,文坛所有对他的所有争论烟消云散。

    一月下旬,伴随著余切那篇随笔的出版,一个在文坛内较为重磅的消息传来:诺奖评委会的终生评委谢尔,以及汉学家马悦然准备访问中国。

    他们的行程主要在沪市,和他们对接的人是中国笔会的会长巴老。

    但这条消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因为巴老身体不佳是公开的,他无法长期接待访客。

    而除了巴老之外,在老一辈人当中,已经没有足够有国际声誉的作家和他们站在一起。

    王蒙敏锐的意识到余切的机会来了,他找到余切道:「我立刻安排你去沪市和谢尔会面,争取赢得他们的好印象。」

    燕大的学术委员会也发觉这是一个机会,校长丁磊孙说:「我之前访问哈佛,发现他们的诺奖学者在得奖前,本身就和诺奖评委会的学者建立了联系,就像是芝大有芝加哥学派」,哈佛也有哈佛学派」,他们互相间都认识。」

    「而我们内地十分不幸!目前没有国际上为人称道的学派,却有个第三世界作家的带头人一一如果这也算是一个学派的话。总之,用你们经济学家的说法,你可以借鸡生蛋,你个人拿来的荣誉,也能惠及我国教育界。」

    一时间,许多人觉得拿到诺奖一事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但余切不能孤身一人过去,这会成为他将来的把柄。他最好是有人来陪同,而且这个人应当是在国际上有些声誉的作家。

    思来想去,目前还活著的中国作家里,只有钱忠书一位。

    钱忠书性格很孤僻,而且总瞧不上人。为了让钱忠书明白自己「绿叶」的定位,校长丁磊孙找到钱忠书,说了一段学界过往的秘史:「六十年代,中国人离诺奖的距离其实相当近。当时有消息从海外传来,我国合成蛋白质」的科研成果,受到了国外学者的广泛赞誉,那恰好又是个生物大爆发的年代,而我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合成蛋白质的国家。」

    钱忠书知道这件事情。

    「合成蛋白质」指的是立项于1958年的牛胰岛素人工合成研究工作。当时,整个中科院的全部生物界科研力量,同西方某一先进实验室进行科研竞赛,这一次中国人赢了。这件事情登上了教科书,同「东方红卫星」、「罗布泊巨响」等事情一起,代表了改开前的主要科研成就。

    但钱忠书不知道的是,这个研究成果竟然被诺奖组委会看重了。

    也就是说,中国人距离诺奖最近的一次并不是文学奖,而是当今国际上最先进的生物奖项。

    丁磊孙见他明白了,又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成功呢?因为诺奖只颁发给一两个人,最多不能超过三个人,他们要求我们说明各个学者的主要成就,而我们偏偏是集体主义大于一切的年代。」

    钱忠书何等聪明,他一下就明白丁磊孙的意思了。

    这个校长一辈子以和事佬著称,抓住了机会时却这么当机立断。钱忠书说:「我和余切合作的很愉快,你放心,我这个年纪了,我一定全力为他铺路。」

    钱忠书拿出他最近写的《中国当代小说史》,开玩笑说这是「余切传」,因为余切在其中占据至少三分之一的篇幅。

    「我早就想参与进来了。」

    23号,周一的《文艺报》发行。

    燕大也在这一天举办教职工大会,会上宣布「余切研究委员会」的阶段性胜利。

    余切在会上见到了钱忠书,只见他拿著最新的《文艺报》报纸说:「我看到你的研究了!现实主义是个好话题!你重新把目光回到这里,有些洗尽铅华,庄重肃穆的意思在了。」

    「一个小说家最终的地位,仍然是他长篇现实主义小说来奠定的。」

    余切笑了笑,他当时没有立刻明白钱忠书的意思。

    隔了两天,新一期《文艺报》上有钱忠书的《中国当代小说史》,他终于明白钱忠书那番话。

    「《潜伏》这类文章,余切只写了一次。这一小说看上去是妙手偶得之,实际却蕴含作家本身对于文学理论的解读,对中外小说创作技巧的钻研,对史实的掌握;文字,已经变成作家的手中玩物,如同摩西分海,他几个字可引得天翻地覆,让人哭得肝肠寸断,这都因为他塑造了一群有血有肉的角色,一个真实的环境。」

    「我们再深入看看,这里面————」

    钱忠书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中心思想就一句话:余切对其他人是降维打击O

    用「余学者」的话来讲,这个叫「作家的洞悉力」。

    为什么余切总能有洞悉力?

    余切自己知道,因为他改编了许多后世经典,而钱忠书不知道,他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他认为不是余切没有技巧,而是技巧丰富到察觉不出来。

    《大撒把》如今可用来指导学生留学,《出路》仍然是南洋华人第一文————

    这些小说隔了几年,反而更受到欢迎。

    钱忠书正为了余切著书立传,余切自然要去「高知楼」拜访和感谢钱忠书。  

    钱忠书一家设宴招待他,钱媛为了看他,特地请假回家里旁听。她拿著小本本记述两人的对话,杨江在一旁与有荣焉的看著。

    ——不知道杨江未来写的《我们仨》会不会变成《我们四》?

    余切心里暗自吐槽。

    钱忠书说:「我的研究写得太早,对你有失偏颇,当时你还没有写《风声》,所以我讲《潜伏》是你只写了一次的文章」。别人说我在吹捧你,我认为我吹捧的还不够。」

    不等余切说话,钱忠书又说:「我是张恨水(言情小说家)的书迷,这个很少有人知道。而且我钟爱侦探小说,以前在伦敦留学,我每周要看两三本。你最近的《风声》写的也很好,我最看得出来这是西方密室类型的推理小说。」

    「但是,你拿来写地下党。写的还很好,我是很佩服你的。」

    余切高兴之余,感到纳闷:钱忠书怎么会忽然为他说话?

    钱媛也很纳闷:当时让父亲来担任「余切研究委员会」的会长,钱忠书有点半推半就,现在怎么完全融入了,就好像他一直渴望等待这么一个机会一样!

    余切就向钱忠书分享自己最近的写作感悟:许多作家都默契的走向了现实主义,就连马尔克斯也是。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文学的变种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了,现实主义的幽灵始终笼罩在一代代文学家的身上。

    钱忠书一语点醒余切:「马尔克斯一直写的都是现实主义,这是你说的。从头到尾,他没有承认过他写的东西是魔幻的。他一切的创作,都是围绕在马尔克斯认为那是真的来创作的。他只是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创作不同形式的现实主义」小说。」

    余切惊讶得站了起来!

    这一刻,他有种「看山还是山」的感觉了。当年写出那篇檄文时,余切主要参照的是马尔克斯本人的意见,一些后世的解密。

    六年之后,他再回想起来,又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这时候钱忠书又拿自己的《围城》举例:「我一开始打算写个严肃的长篇小说,但我恶习难改,总爱在小说里耍聪明,我当时写了后觉得很满意,现在重新看一遍,失望的地方还是很多。」

    「那你为什么不重新写一遍《围城》?」

    钱忠书笑了:「我当年都做不了的事情,现在怎么还能做得成?能写出这种小说的人,多少有一些偏执,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哪一个是正常人?

    他们在盛年啃下来了这些大部头!」

    的确如此。

    陀老是个烂赌鬼,为了躲债全世界各地逃亡;托尔斯泰更是五毒俱全,罄竹难书,简直是人间之屑————

    于是,激动的余切最后一次探望了路垚。

    医学上讲,路垚可能还有几年的生命,但他的文学生命基本上结束了。《平凡的世界》燃尽了他。

    路垚也知道余切是来找他告别的。他说:「我这一生活的很奇怪,我好像生来是为了做这件事情的,抽烟喝咖啡反而是有限的自由,我对不起许多人,我连自己也对不起。」

    余切认为,路垚实际上已经被写作的压力压垮了。

    自从他走上文坛以来,这种怪人他见了许多。查海生、钱忠书、管谟业————

    这些人身上都有一种魔怔人的感觉,他们变得正常后,反而没有好作品出来。

    路垚没什么朋友,只有几个熟人和兄弟。在京城他信任的人很少,在余切、

    刘道与等人的见证下,路垚和琳达和平离婚。

    琳达向路提过三次离婚,这是最后一次。

    虽然离婚,琳达仍然陪伴路的最后一程,这可能对两人来说都是更好的结局。

    前面提到路死后稿酬极高,好日子还在后面————没有提到,琳达也和女儿路明明反目成仇。

    原因在於琳达在那几年贱卖了路所有书的版权,而且是背著路独自完成的,她从来不珍惜路垚写的那些东西。如果没有女儿把母亲和出版社通通告上法庭,夺回版权,母女俩还要继续过贫困的生活。

    这实在是很难评————

    路明明只有11岁,京城户口,长得很漂亮。她幸运的结合了路垚和林达的全部优点,既漂亮又机灵。

    路垚拉著女儿的手说:「你要向余叔叔学习,以后还要报答他。你看到了,他帮了我们很多忙,我还不了他。」

    路明明灵动的眼睛望著余切,笑道:「谁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我会永远记住的。」

    刘道与乐得不行,余切也点了点头他当然不觉得能有什么可报答的。

    沪市。

    根据消息,谢尔和马悦然正在巴老家做客。他们还打算就中国当代文学进行一番考察,钱忠书的研究恰好能帮到他们。

    找钱忠书陪同是有原因的,他的外语足够好,可以做捧哏。

    而马悦然不仅会中文,还会川话,双方都会对方的语言,因此见面后众人之间的交流很愉快。

    前两天都在陪同浏览,马悦然回忆起自己青年时期,在中国研究古典文学的经历。「我拜了个中国师傅闻宥,我的名字马悦然都是他取的!」

    闻宥是个民族语系的学者。他研究彝文和羌语等,余切恰好对「甲骨文」有一些知识积累,对上了马悦然的脑电波,马悦然道:「《地铁》最杰出的想法是,把甲骨文作为核战后的世界语,我在法国看到了这本书,当时我激动得颤抖起来!」

    「你是一个真正发掘出中文魅力的人。我永远忘不掉代表核子」的那个符号——光芒四射的太阳圆盘!」

    谢尔不会讲中文,但他英文很溜。谢尔个性更加内敛一些,但他说的话更有价值。

    比如,他说:「马悦然在组委会中一直是中国小说的最坚定支持者,而且他倡导我们更多的关注中国的现代文学,而不要仅仅是关注先秦文学。」

    这透露出两个信息:评委会里不止一个对汉学感兴趣的人;对汉学感兴趣的未必对中国现代小说感兴趣。

    谢尔又说:「我们在很多国家都有自己的内线」,这些作家负责推荐作品。去年我碰见一个美国作家推荐马哈富兹(88年诺奖文学奖获得者),他说这人的作品写得真好!请我们多关注他!」

    「等到马哈富兹获奖后,那个作家又得意洋洋宣称是他推荐的功劳,其实他完全被蒙在鼓里面!」

    「我哈哈大笑,他不知道,我们早已经把这位作家放在关注之下。我们从不会在这一年才开始关注他。」

    说罢,谢尔朝余切眨了眨眼睛,马悦然也放声大笑。钱忠书在一旁,忽然感觉有些发热,他罕见的口于舌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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