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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转折点


第437章  转折点

    于是,她也加入到王安亿等人的派系里,一同加入到对《当代》的声讨。随著文学的浪潮退却,《收获》也是牺牲品之一。几年前沪市的文艺圈星光璀璨,足以和京城文艺圈媲美,现在却完全比不上了。

    《当代》倒霉,她心里也愿意。

    八十年代后期,崛起了两拨南方作家。一拨以湘省人为主,他们主要是韩邵功、顾华等人,写乡土文学,然而他们成名后发表的杂志越来越向北方大刊集中。

    另一拨人是余桦、苏彤等先锋派作家。照理来说,他们的舞台应当在临近的《钟山》,在《收获》上了。实则不然,余桦被拐去了《十月》杂志社。苏彤是《钟山》的编辑,由于回避制度,他一般不把稿子发在自家杂志社上,他也发去北方。

    结果就是经济越发展,南方的小说衰落得厉害!

    一些更南方的作家,比如羊城本地的老作家,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南方经济好起来了,怎么反而作家都跑去北方了!

    到底是作家高风亮节呢?还是他们看到了未来的趋势?

    李小林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有关余切的回忆录,全面的回顾了当年「春雨行动」事情的经过,从侧面表现出余切高尚的品格。

    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胡说八道。如果有人和他起了矛盾,那肯定也不会是余切的错。

    文章叫《我眼中的余切》,一晚上就写出来了。小端端发现李小林在写小说,过来问道:「妈妈,你写什么呢?」

    「写日记,写你的余叔叔。」

    「那你要好好写他了!」端端抱著李小林的胳膊说。

    「为什么啊?」

    「我们老师说,中国唯一由个人发起,大型的慈善活动就是春雨行动。我现在成绩不好,学校好多同学都对我不以为然,这个世界上觉得我好的就只有外公了。」

    「还有余切!」端端说。「我因为他上了课文。我最骄傲的就是这件事情。」

    李小林一听,情不自禁的落下泪:「好,我一定答应你!」

    巴老是《收获》的总编辑。平时不管事,但是名义上《收获》的大大小小文章能不能发,都要由他来定夺。

    李小林的文章写出来后,巴老听说后要求拿来看看。

    看完后巴老掩面长叹,只见到不一会儿,泪水从他的脸庞滑落,被几页纸和他的手盖住了。

    李小林震惊得话都说不出。

    巴老这个人很感性,近年来身体不大行了,就更加感性了。他经常感慨自己时间不够多,然后反省和忏悔一番。不一会儿,他把稿纸拿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余切和《当代》有争论,但余切是个好人,勇敢的人。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李小林怎么能不知道?

    大概在十年前,巴老在一次公开谈话中,大胆的说出「讲真话」几个字。在当时的中国南北,各地有影响力的作家和编辑,都在想办法摸清楚新时期下,新的写作边界在什么地方?

    可以允许做什么样的探讨?

    但是,做这种事情是要冒风险的,巴老的大胆发言使得他承担了大家的风险O

    在首都,已故的王世民和他的朋友张守任,几个人一起创立《十月》;在沪市,巴老也重新把《收获》从棺材里面拖出来重新发行一这本杂志本来早已停刊多年。

    那十年的文坛可谓是龙腾虎跃,到处都是大胆的弄潮儿。但在后人回忆这段历史时,如果非要加一个分界线,恐怕还要以巴老提出「讲真话」为标志。既然他拿出来说都没啥事,其他人在小说里写写,肯定也不会有事。

    所以巴老很理解余切大动干戈的表现:看起来是过度了,其实是几年下来不满的叠加。他也要「说真话」!

    余切早就不满文坛某些现象了。《当代》一跳出来,正好撞在他枪口上。

    不然,余切不会连王蒙也阴阳了。

    「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去,行不行?」巴老问李小林。

    李小林当然行了。这篇文章很快就发表在《收获》上。《收获》是个双月刊,十月恰逢发刊月,于是也赶上了这一波对垒,成了余切阵营的生力军。

    两方的天平,迅速往余切这一方倾斜。

    《当代》杂志社逐渐感受到了那种压力:从南到北,从沪市到京城,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替余切说话。

    名义上余切是一个人,《当代》杂志社却是一个集体,然而他们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文坛放逐了,他们是被孤立的一方。就算是朝内大街166号,这栋「文学圣地」内,他们也感到很孤独。

    10月初,登州。茅盾奖组委会二十多名评委正在「封闭式」研读,此时从斯德哥尔摩又传来消息,余切进入了前三名。

    莫不是我真能一发入魂?

    余切在报纸上看到新闻很吃惊。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能到这个位置。

    组委会在登州这边找了个疗养院,住进来后发现原来个部队性质的疗养院,里面大多是原先退下来的老干部,以及部队军人的家属。

    三天前,这群老干部在新闻中听到主持人道:「根据瑞典文学院传来的消息,中国作家余切已经进入到诺奖竞争者的最前列,有一定把握拿到该奖项。他的赔率在所有人中名列倒数第三,截止本台当日消息,这一赔率已经几乎和倒数第二并列。」  

    「观众朋友们,历年来诺奖开奖结果,都由菠菜集团进行风险承担。他们把有奖竞猜」包装成赌博游戏,利用人性贪婪,骗取国外市民的积蓄————」

    新闻赢得了疗养院的全体关注,就在这时候呢,老干部们就得知作协要前来的消息,名单中有他们朝思暮想的余切。

    他们左盼右盼,没想到余切真来了。

    疗养院中,有位姓杨的老干部,他对余切格外热情。因为他原先参加过老山前线的战斗,武元甲有封信本来就是写给他的。

    他拒绝回复,然后武元甲写信给余切,余切又不回复。他就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余教授,那个武元甲也是个大人物,你和他有书信往来,说不定可以增长你的名气,你怎么不回信呢?」

    「这是原则问题。」余切说。「原则问题不能拿来商量。」

    「好!」这些话让疗养院众人很开心。

    至于余切谈到的军旅文学,他们也有自己的看法:他们认为,军旅文学的普遍情况是不够真实,故事本身也不够精彩。

    「正反派都很明显,正派高大全,反派是猥琐小人,和历史上不是一回事。

    实际上,反派也有他的个人动机,有他的理想准则,甚至是有抱负,有信念,但是由于他的主义不如我们的主义,组织不如我们的组织,所以他们要失败!」

    「有些作家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比如徐怀忠,他很厉害,写出了《西线轶事》,写前线的女兵:他写女兵还不够,又写了个姊妹篇《阮氏丁香》,写越南那边的女兵————不过他只能到这里了,因为这就非常大胆了!他做了有益的探索。」

    「」

    程荒煤,朱生昌等人来疗养院通知余切去「开会」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种场景。

    余切口若悬河,他一个小年轻唬得一群老干部排排坐,如痴如醉的听他分析。并且,老干部们时不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或是拼命点头。

    有人问余切:「那既然你们作家意识到了问题,为什么又不往好的方向继续走下去了?」

    「因为理论水平不够,走不下去了。」余切说。

    这话让程荒煤竖起耳朵,他明显眼睛一亮,接著蹑手蹑脚的挨著余切那边。

    余切又说:「我们写命运的悲剧,写人物本身的挣扎,这是要对统领他们思想的理论有所研究的!比如《潜伏》里面,你看起来一开始余则成这个人相信三民理论,其实不是,他只有最朴素的爱国情怀,他完全是出于这种情怀,以及对初恋左蓝的仰慕,靠近了红色理论。」

    「然后,我们安排的故事情节,让余则成这个人思想得到转变。现在大多数人只觉得情节巧妙,其实还在于作家对理论有研究,因为这是很危险的剧情安排————如果你不能深刻研究过理论,你就不能写出为什么余则成会投共,读者无法相信你,余则成这个角色,也不会相信指引他命运的那只笔。」

    「说得真他妈的好!」程荒煤激动得脸都红了!他道:「原来是理论水平不够!」

    他一边走,一边说:「写这种小说是很危险的,你很容易让人觉得是明褒实贬,春秋笔法,所以只有真正有水平的作家才能写出沧桑!这是在钢丝上跳舞!

    我以前以为是写作手法的事情,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理论水平。」

    程荒煤说罢,居然激动得一个回头,对著朱生昌当面开大:「我以为这几句话可以作为《潜伏》得到茅盾文学奖头奖的颁奖语。」

    「这本小说写出来之后,分析它研究它的很多,最后还是余切本人说的最透彻!原来是个理论研究的问题。」

    朱生昌相当尴尬,勉强笑了几声。

    他本来是来找余切麻烦的,结果在这个场合,这个情况,他只有闭嘴。

    茅盾文学奖是有头奖的,这个和「全国获奖短篇小说」一样,名义上是一个大名单,进去的不分先后。而实际上,由于评委的票数可以被量化,所以那些夺得更高票的小说,自然而然的就是这一届的小说王。

    第一届的小说王是《李自成》,因为票数最多。

    第二届是《新现实》,也就是余切的「大撒把、我俩,和你在一起」这三部曲。现在被统称为「新现实三部曲」,随著八零年代走向结束,这三部小说已经被认为是「最为全面,最为深刻的反映了八十年代中国城市居民的巨著!」

    评价出自《十月》的张守任。他还说「一个三部曲,足以和千千万万个乡土文学」加起来抗衡了。」

    中国的余学者就是这么恶心。

    一想到这个,朱生昌就有点反胃。

    巴老远在沪市,根本不可能来登州指导他们工作,日常最有话语权的就是程荒煤。

    他居然当场大喊「《潜伏》得到茅盾文学奖头奖」,这特码的,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按照当初成立时的规定,原则上一个作家不能多次获奖;原则上评委不得有评选作品。

    现在统统都没有原则了。

    程荒煤更是离谱,明年才公布的奖项,现在竟然已经谈论起「头奖」。

    你们都这样没有原则,老子也应该没有原则!

    众人回到疗养院,封闭式看小说。随后,各自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对现有的四十多部小说进行投票。投票是完全匿名的,评委会拿到一张有主要小说的印刷单,如果觉得可以进入到下一轮,就打上勾。

    这是第一轮,主要是对候选篇目进行筛选,最终只能有不到四分之一进入第二轮。  

    第二轮投票更为严苛,获奖作品要获得最低三分之二的票数。如果没有,那就把这一年的奖项空著。如果都有三分之二,那就全都发了。

    余切在自己的《潜伏》,以及《平凡的世界》等小说上打钩。所有主旋律小说,他也都打了勾。

    「同志们都评审完了?写完了?」程荒煤抬头问道。

    众人齐声答应「评完了」。

    于是作协书记处,一个不相关的翻译来替大家计票。收到余切这边时,他发现余切把自己《潜伏》那里临时画了个叉。

    自己担当评委,怎么会不投自己小说的票呢?

    这个人没什么经验,居然当场问道:「余老师,你是投还是不投票呢?」

    「我不投。」余切说。

    他只好古怪的叫了一声,不一会儿,他来唱票:结果是《潜伏》、《平凡的世界》、《第二个太阳》等书都被选上。

    但是,《潜伏》失去了两票,没有之前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了。

    朱生昌高兴得站起来挥拳头,余切还没说什么,程荒煤怒了:「你没有投《潜伏》?你凭什么不投《潜伏》?」

    「我们只是文学讨论,怎么投票是我的权力!你不要来污蔑我!而且,也不正我一个人没有投票。」朱生昌说。「两票说明有两个人没有投,除了我还有一个人。」

    「我这是英雄所见略同,没有被淫威所屈服。」朱生昌已经是彻底疯狂了。

    他大喊道:「请另外那个没有投票的同志站起来。」

    结果,在他的惊愕眼神中,余切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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