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翁面说话，布袋尊就补充一句：“你自己也很清楚，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姿月识。”

    “是吗？”

    翁面淡淡地说：“布袋尊，老夫记得八福会内部是严禁内斗吧？你来这里是打算挑起老夫和姿月识的战争，好借此机会渔翁得利吗？”

    胖和尚拍了拍肚子，笑了起来。

    “允许姿月识加入八福会，并且取代你这位咒福之主的职位，是零福的一意孤行，贫僧并不认为那个年轻人值得信任。”

    他清了清喉咙。

    “他的来历太特殊了……除了零福以外，八福会的其他几位福神也并不相信他，虽然他对我们的计划有帮助，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姿月识也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这个“布袋尊”的微笑变成了能滴下毒液的笑容。

    “你的话很有道理。”

    白衣的童子点了点头。

    “姿月识一度阻挠过老夫的事，确实是老夫的敌人……不过，布袋尊你也很让老夫感到讨厌。”

    这位童子带着天真的恶意吊起嘴角。

    “你为什么要觉得因为老夫与姿月识为敌，就有必要与你这家伙展开合作，布袋尊，老夫和你的关系也谈不上多好，更不用说与八福会其他的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着说：“还有，布袋尊这个名字也太没意思了……说起来，是应该称你为‘果心居士’，还是‘那罗迩娑婆寐’。”

    胖和尚的笑容停住了。

    那是被这位福神舍弃的名号，其中一个是在岛国传说中的幻术师，另一位是在大唐最鼎盛的时代，与李世民有过接触的摩揭陀国方士。

    “事到如今，就别用那两个名字称呼贫僧……毕竟，这两个名字都并不有趣，不是吗？武内宿祢。”

    白童子的脸色也有些微变。双方都是活了漫长时光的长生者，对于各自的底细多少有些了解。

    “互相做这种无聊的揭底是没有意义。”

    他叹了口气：“不过，你也好，老夫也好，还有八百比丘尼，我们这些人都活的过于漫长了。”

    武内宿祢，这也同样是一个古老的名号，以这个身份存世的翁面，一度经历了岛国的景行、成务、仲哀、应神、仁德五位天皇的朝代。

    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他也是早期的豪族葛城与苏我两家的祖先。

    “真是一场漫长的要命的时光……摩揭陀国，戒日王，玄策将军，还有安史之乱……”

    胖和尚的目光仰望向夜空，喃喃自语。同一时间，白童子的眼神也似乎在回忆过去。

    “从天竺到唐土，再后来，我追随太真殿下东渡到难波津，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听到胖和尚的话，也让白童子皱起了眉头。

    “自始皇帝隐居在帝陵里，真祖们在整个亚洲强势崛起，以及吸血鬼与长生者们的战争，到中亚的巫士之战，炼金术的光辉奇艺再度崛起，到蒙古人横扫中东与欧亚，地狱之门被开启，欧罗巴陷入卫魔战争……你说的没错，我们这些长生者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了。”

    “正因为如此。”

    胖和尚沉声道：“我们是可以舍弃彼此差异性的同志，凡人们因为各自短浅的欲望，深陷于斗争的惨烈循环里，而我们这些长生者拥有几近无限的时光，我们是可以消弥各自的斗争心和差异，选择合作的存在。”

    “你错了，对于老夫而言。”

    白童子摇了摇头。

    “你们八福会对老夫也是个阻碍，而且越是活的久，老夫越是无法理解你们。”

    “翁面，你过于执著于自己的过去，这不是一个好事件，对于一个长生者而言，这是自我毁灭的征兆。”

    胖和尚苦笑：“不过，你说的这话倒是没错，我们八福会全员都不是因为相似的目标而行动的，只是目标一致，对我等长生者而言是共同的利益，贫僧是认为你可以回来，继续代替姿月识成为咒福之主。”

    他再次咳嗽了几声。

    “当然，未来的时间里，翁面你究竟要如何抉择，贫僧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回心转意，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回归我们八福会。”

    胖和尚挥了挥手，一张白纸鹤飞了出来，落到了白童子的身边。

    “贫僧姑且先告退了……有机会再闲聊吧。”

    他说话间，身子就移进了身后的空间传送门里，一眨眼，就消失无踪。就连这一扇空间门户也关闭了。

    “可惜了。”

    见到胖和尚走后，白童子眉心也皱成了一个川字。

    “光靠黑姬山御角的‘塵地螺钿饰金刚尘砂界’对这家伙没什么用处，这种事倒是不难想象。”

    他伸出小巧的手掌，摸了摸下巴。

    “奈何，连黑姬山葛花的细菌病毒咒法也对这个笑面和尚没用，倒是有些出乎老夫的意料。”

    在交谈的同一时间，胖和尚“布袋尊”与翁面之间也发生了一场无声的攻防战。

    双方施展了各种隐秘的法术进行对抗。翁面在发现“塵地螺钿饰金刚尘砂界”杀招无用的同时，也暗中催动另一颗宝玉中的黑姬花葛花的异能“墟落秽尘之役法”，召来了各种病毒细菌等致命病原体，对“布袋尊”进行咒杀。

    可惜，这些攻击依旧没有取得任何有益的效果。

    “难杀的家伙。”

    翁面露出一脸的苦涩笑容。

    “这也正常，这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家伙，想要轻松杀掉才比较奇怪。”

    白童子的侧脸变得阴郁。

    翁面并不想否认自己对“同类”的杀意。

    对他而言，要是有机会能够杀死“布袋尊”，他不会吝啬出手，只是很可惜，能够与八福会的另外几位妖人魔人同行的布袋尊，这个笑面和尚没有那么容易被自己解决。

    “老夫也好，那个家伙也罢，要是这么容易死掉的话，早就在漫长的时光里被干掉了……能够成为长生者的人，无一例外都有太多的底牌。”

    翁面寻思，至少在胖和尚“布袋尊”的全部底牌被揭开之前，他都没有杀掉对方的机会。

    “当然，老夫的底牌也不少。”

    白童子模样的孩童脸上，浮现出笑容，翁面“噗噗”的笑了起来。

    在笑声之中，有八颗闪烁着不同色泽的宝玉不知从何时浮现着，如同围绕着行星的卫星，以水平的轨迹漂浮在翁面的身体周围。

    “历代的黑姬山一族的家主，从第一代的始祖，以及始祖的两个女儿，到后面的历代最强大的鬼女们，都被封存在宝玉里，成为老夫力量的一部分。”

    翁面的身边，浮动着红色、蓝色、绿色、橙色、黄色、白色、灰色和赤红的八色宝玉，以及封印着御角和葛花的黑色和紫色两颗宝玉。

    一共十颗神秘宝玉，每一颗都散发出令人恐怖的灵力波长。这是包含一族的始祖，还有历代祖主，以及那些被世人恐惧的黑姬山一族的鬼女，都变成了翁面的收藏品。

    通过操控这些宝玉，翁面可以施展出历代黑姬山一族最强者的力量，这使得他就算不用动用自身的灵力，还有镜映之力，也具备凶暴到极致的力量。

    “现阶段的老夫，比之徐福又如何？”

    翁面低声自语。

    “或许还有差异吧……当然，只要完成最后的仪式，应该能够彻底超过那家伙吧！”

    ……

    鸟取大沙漠之中，月伽罗夜明按照惯例，接受起了剑圣给予的试炼。

    也不知道剑圣动用了什么手段，形形色色的大批妖魔在第二天清晨发动了攻击。

    夜明只能在失去天觉之眼的加持下，依靠最基础的体能、剑术和意志来对抗敌人。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受到“操控”沙海中的妖魔持续的对她发动攻击，而她只能竭尽全力进行战斗。

    这也让观者看到揪心，事实上这样的战斗夜明很容易受伤，她时常在战斗中受到重伤，只能利用异常的生命力和自愈力硬抗下来。

    同时，因为考虑到了是夜明的试炼，才藏、松平老人、绫香和雁屋巴也撤离了这片区域，躲得远远的去了。

    另一边，百介也在与剑圣进行“赌约”。

    他以鬼神之气凝聚成了长矛，对准剑圣发动攻击。

    剑圣依旧是握着一根竹竿，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器，然而，在剑圣手上却是最强横的兵器。

    双方瞬息之间发动了攻势，长矛与竹竿在虚空中高速碰撞。

    剑圣与百介的战斗异常的快，那是跨越普通剑士和枪士的超常领域。

    双方的战斗没有什么华美的碰撞，也没有斩击与突刺的交汇，没有火花和光芒照亮两个强者的雄姿，也没有被激烈的步法踩起的飞沫。

    百介与剑圣贵船狂云斋交手的一刹那，两人的痕迹就仿佛从世间消失。

    不，那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够看到的超高速的战斗，他们在长矛与竹竿交错的瞬间，就化成了超高速移动的两道雾影，消失不见了。

    好快！好强！

    这是百介唯一能够体会到的一件事。

    剑圣就算不进入止境，其普通状态下的攻速也在自己之上。

    事实上，在这种超高速之下，连发动遁空之枪等空间传送，都恐怕太过于缓慢。

    数千道肉眼无法辨识的斩击，在两人奔走时闪烁着，当两人移动时，周围的沙尘轻微的飘浮着，霎时斩光纷至沓来，细小的沙粒被斩开，化为齑粉。

    剑圣与百介的步法太过诡异，每次踏在沙面上都如同踩在一团云雾上，被步法踩起的飞沫溅起的一刹那，两道人影又消失在了空中。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消失，只是移动太快，在外人看来就如同瞬间移动，并且停留时只有在时间轴上的一帧画面，下一个瞬间，又不见。

    咻！

    长矛挡住了袭来的竹竿。

    碰撞的一刹那，两人各自跳开，马上又朝对方突进，挥出斩击和突刺。

    出刀快的剑圣始终保持先攻，迟了一刻的百介则是挡下一击，便立刻展开反击。

    百介加强了自己的感官，强化了自己的意念，让自身加速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领域。

    他的长矛目标则是头、肩、或者喉咙、心口、腹部。没有任何牵制与迷惑、更没有耍小聪明的花招。

    ——没错，想也知道。任何花招在剑圣贵船狂云斋面前都没有用。

    这位强者历经了无数激战，就算是手中持着一根稀松平常的竹竿，也能够重创现在的百介。

    老人的每一挥每一劈都是致命的一击，每一招都能够破坏恶魔梅菲斯特生成的铠甲武装，斩肉削骨，了断他的性命。

    百介在战斗中也越发能够体会到剑圣出招之精准。剑圣的每一剑都在计算着细微的误差。

    从自己的脚底到身体，恐怕，连自己的手臂复杂的关节扭动，还有枪势的一点一滴变化，都会纳入计算。

    在计算的同时，剑圣也没有停止放出自己的招式。在百介看来，这是一种堪称神技的攻防法。先是预读敌方的每一招每一势，乃至手中长矛、刀剑的质量，力与力的作用，对抗以及得失。

    剑圣绝对是在充分的理解自己身体在物理和空间层面的坐标，分析出是承受、挡住、躲避还是反击，在大脑中完成相关的演算。

    步法身法在拓扑空间里划出了圆弧和直线，跃动的剑招枪招变得立体，刀的横扫划出弧线，锐利的枪突刺形成了直线，攻防双方不断变化，以手中的利器，不断绘制成不同的立体痕迹。

    突然，以上段劈出的竹竿，就像是瞄准了百介千百种变化中微乎其微的漏洞，一击之下，就打断了这柄鬼神之气凝聚的长矛。

    “不好。”

    百介向后飞速跃去。

    接着，剑圣的第二招衔接而来，竹竿变成了下泄的瀑布一样斩落。

    这一招要是落下，百介绝对会被一分为二。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身穿铠甲的百介意识到周围的一切开始变慢。

    静止的世界，在他的视野再度出现。

    “我抓到了！”

    咻！

    竹竿向下斩落，这一次，剑圣的攻击落空了，几乎在斩在了地面的一刹那停下，而斩击的目标，也就是百介本人也消失了。

    “……哦。”

    这一次，剑圣贵船狂云斋的声音透露出一丝诧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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