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中，

    王世充觉得很荒唐，什么地龙翻身，能把洛阳城墙震塌三段，可他在这里却并没感受到？

    “报，唐军已夺取永通门！”

    “禀报陛下，唐军已夺建春门！”

    一道道急报，

    “父皇，唐军出现在天津桥前，已迫近宫门了，快逃吧。”二皇子汉王玄恕慌张的奔进宫，已经乱了分寸。

    王世充感觉头脑一阵晕眩，永通门是洛阳最东南门，而建春门是洛阳正东门，刚才士兵禀报，地龙翻身掀塌三段城墙处就在最东南的永通门附近。

    而天津桥却是在宫城前。

    洛阳城和长安城，虽都是宇文恺设计，但洛阳城没有长安那么规整，皇城宫城在西北角，

    洛水河更是穿城而过，

    谷水和瀍水则自北而来，在皇宫一左一右南流汇入谷水。

    皇城和洛水南面的郭城间的河上，有三道桥，黄道桥、天津桥、星津桥。

    唐军出现在了天津桥前，

    真大势已去了。

    王世充起身，阴沉着脸起身，走到汉王面前，先狠狠的甩了次子一个巴掌，“慌什么？”

    他大步走出宫殿，直奔皇城端门。

    洛阳宫城很大，宫城前是皇城，东面是东宫和东夹城，宫城西面是西隔城和宝城，

    宫城之北，还有玄武城、曜仪城、圆壁城，

    宫城四面，围绕了大小八座城，把大内紧紧包围，开战之前，王世充就分派自己兄弟子侄，分守这八城。

    可洛阳郭城如果丢失，

    仅靠这一隅之地，也难以坚守。

    王世充匆匆赶到皇城正南门的端门上，就看到洛阳南岸，果然已经有唐骑在街上奔驰，

    到处是一片混乱，

    浓烟滚滚，四处火起，南面、东面的郭城坊街里巷，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

    王世充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在洛阳坚守这么多年，从不曾让敌人攻进洛阳城里来。

    “真是地龙翻身？”

    “到处都这样传，突然间城东南三处城墙就轰隆声中塌了三处，每处缺口数丈，”

    王世充咬牙，“那为何没立马堵住缺口？”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唐军就已经冲了进来，全是持刀盾的跳荡兵，足有数千。”

    王世充听到这里，已经发现了不对，如果真是意外的地龙翻身，唐军不可能有这么多跳荡兵马上冲进来，

    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的攻击，联想到这段时间唐军一直在挖地道，这必然是唐军事先在城下挖空了，拿木梁支撑，然后放火烧断支柱后坍塌了城墙。

    可是要一下子弄塌三段，这动静不可能瞒的过郑军。

    越来越多的坏消息传来，

    唐军已经连夺了数座外郭城门，无数的唐军已经涌入了城，根本不可能再封堵城墙缺口了。

    城门都失了几座，唐军都懒得再从缺口处爬进来。

    洛阳城很大，

    防守时也是个坏处，

    就是调动兵马很难迅速及时，

    此时郑军守城部队，最精锐的主力仍是在西北角这边，唐军偏就选择在最东南角那边爆破，

    这就打了王世充一个时间差，根本来不及堵上。

    城门一失，更是回天乏力了。

    王世充一时想不明白唐童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想那些也没意义了。

    雪花一片片飘落，

    冰凉的晶花落在脸上，瞬间化为雪水，王世充几乎落泪，这一路走来，如履薄冰，

    可终究冰面还是破了，

    他坠入冰窟，下面是万丈深渊，已经没有人能救他了。

    “把外城的兵都撤回来，守住宫城！”

    王世充咬牙切齿，却还仍不服输。

    他还有两三万兵马，他还有宫城，宫城四面还有八座小城环绕，唐军一时也别想攻破。

    王世充没去外城打巷战，没有意义。

    敌军数量太多了。

    外城也太大，郑军没有一坊一巷争夺的本钱。

    只能退回来收缩防守宫城。

    皇城上，

    风大雪急，

    王世充就站在那里，看着唐军在城中纵横攻掠，而郑军在仓惶溃败，甚至是纷纷投降。

    绝大多数外郭城的郑军，都或溃散，或投降，只有极少部份退到了宫城。

    辛苦经营坚守数年，

    结果半天，

    洛阳外郭城就没了。

    夜里，

    王世充夜不能眠，亲自披甲带兵巡视城防，还特意增派人地听。

    发现了唐军又在挖地道，

    王世充指挥地声辩位，反向挖地道，

    奋战一夜，

    毁掉了唐军上百条地道，

    太阳初升，

    王世充眼睛通红，疲惫万分。

    他在城头上打了个盹，

    巨大的轰鸣声将他惊醒，

    “陛下，皇城西南角坍塌了一段，唐军猛烈冲击，挡都挡不住。”

    这一次的口子没有白天的那三个大，

    可这一下仍让唐军撕开了守军的防御。

    “地龙又翻身了？”王玄恕惊恐万分的问。

    王世充已经懒得去打这个蠢货了，哪有什么地龙翻身，昨夜跟唐军挖了一夜地道，难道他还不明白这根本就是唐军穴攻之法导致。

    只是他想不明白，唐军怎么能一夜时间，就弄塌一段宫墙，哪怕这宫墙没外郭城的那么厚那么高，正常情况下，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

    “调弓箭手、弩手，调大盾、步槊，挡住那缺口。”王世充发出低吼。

    唐郑两军，在皇宫右掖门附近，爆发了激烈的争夺战。

    围绕着这么一个缺口，两军厮杀的血流成河，鲜血一直流到了洛河，把洛河水都给染红了。

    李世民亲自坐镇天津桥，

    “要是再有一批火药就好了，”秦琼忍不住对李逸道，李逸已经把最后一点存货都拿出来了。

    除非再等上几天，

    但李世民要趁热打铁，不愿中间停顿。

    双方都调来了重砲、巨弩，和无数的弓弩手，

    那一隅之地，

    士兵几乎活不过一个时辰，

    到现在，

    唐郑双方，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唐军用了什么法子，都还真就以为是地龙翻身。

    这无疑大大激励了唐军士气，以为上天保佑，而郑军士兵却是士气低落无比。

    当皇城这里也地龙翻身，塌了城墙，哪怕王世充派人四处宣喊，是唐军穴攻挖塌了城墙，

    可郑军信的人也不多了。

    郑军宁愿相信是地龙翻身，宁愿相信天命在唐，相信这是上天抛弃了郑国的表现。

    战到午后，

    罗士信率着一批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跳荡兵，终于将大唐红旗插在了缺口上，

    他们顶着箭雨枪林，翻越了郑军用木头临时立起的墙栅，杀散了已经疲惫且绝望的郑军，

    当罗士信他们冲入了皇城，

    许多郑军开始转头逃跑。

    终于，无数的唐军也顺着罗士信他们杀开的血路，挤进了皇城内。

    右掖门内，爆发了又一场激烈的战斗，罗士信悍勇无双，无人能近身，随着越来越多唐军涌入，

    右掖门的战斗也终于又是唐军取胜，郑军溃散，右掖门被夺取，

    宫门打开，

    李君羡、张士贵等率军猛冲而入。

    皇城很快也全面失守。

    郑军退守宫城。

    暮色时分，

    这场打了两天一夜的战斗，也已经都精疲力尽了，

    唐军疲惫却仍兴奋，

    残余的郑军，已经彻底绝望。

    李世民来到应天门五凤楼前，

    亲自向王世充劝降。

    此时已经有不少郑军向唐军投降了，杨公卿、陈智略、韦津、郭什柱、崔弘丹等或被俘，或被围而降。

    一群降将，被带到应天门前，出言劝说王世充投降。

    李世民还特意把擒获的妻子长孙氏的堂兄郑内史令长孙安世送入宫城面见王世充，劝说他投降。

    王世充召集宫城中剩下诸将及兄弟子侄们，

    “朕欲与卿等突围。”

    云定兴道：“原先襄邓、河南诸地皆被李逸所夺，我等坚守洛阳，还期待夏王能来援，

    可如今唐夏却结姑舅表兄弟之亲。

    就算能够突围而出，可又能去哪？这洛阳以外，皆是唐军所占，哪怕侥幸逃到河北，可此前夏郑两国就因黎阳一事交恶，他又岂会善待陛下。”

    云定兴虽没说降唐，但意思很明白了。

    段达更是直言大势已去，不如顺应天命。

    十一月二十三日，清晨。

    漫天风雪中，

    王世充去除龙袍，身穿素服，

    率领太子、百官等两千余人出宫门向李世民请降。

    李世民特意换上金甲，让李逸、李元吉随同他受降。

    王世充跪伏请降，

    李世民笑道：“卿常称我唐童，今见童子，为何却如此恭敬？”

    王世充叩头谢罪，不敢答话。

    昨日唐军攻入皇城后，李世民便派房玄龄、杜如晦入中书、门下收隋图籍制诏，但大多数都被王世充所毁，并没获得多少。

    现在王世充降，仍遣两人先入宫城，收皇家器物，又命萧瑀、窦轨封点府库，收其金帛。

    等到李世民将王世充君臣等都关押军营，

    完全掌控了洛阳，

    封德彝才刚从长安一路快马赶来。

    见到洛阳已经拿下，惊讶万分，看着自己辛苦带来的诏令，都觉得这一路白赶了。

    “没想到秦王能这么快攻下洛阳矣。”

    李世民哈哈大笑指着李逸，“此皆无逸之功也，封相此行可说服陛下？”

    “某未能完成秦王所托，”封德彝拿出皇帝诏令。

    诏令是让李世民立即率洛阳主力北上太原防御，部份河南兵马则随齐王元吉和窦轨返回关中，到原会等处增援。

    洛阳由李逸率部围困，河南河北诸军事，皆由李逸节制。

    “处罗大举南下？”

    “我在长安时，朝廷收到的消息是处罗率十万骑已至马邑，陛下急令刘世让北上雁门设防，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如今既然洛阳平定，还请秦王能够立即奉诏率军北上。”

    李世民脸上笑容敛去，“这些该死的突厥狼崽子，”他扭头拉起李逸的手，“无逸啊，来不及庆功了，我明日便立即率军北上，河南就交由你安抚善后了，当心窦建德南下，守好武牢关！”

    至于王世充等人如何处置，也都暂交由李逸看管，等候朝廷发落。

    “只剩下几天就过年了，”李逸感叹。

    “是啊，这该死的处罗可汗连年都不让我们好好过。”李世民骂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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