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微小的人性也是人性，见过美好事物的灵魂又怎么可能再心甘情愿的成为刽子手，所以在苍白之灾即将爆发之际，在死神命令祂最满意的子嗣担当苍白之灾的执行者时，沉默的死亡执政官第一次选择了反抗自己的父亲。

    这是一次惨烈的反抗，也是一次失败的反抗，序列2的羽蛇在死神面前如同初生的幼崽，死亡执政官近乎被杀死。

    “……或许我不该放任你去阅读那些故事，看来那些故事带给了你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濒死之际，阿兹克听到死神冰冷的声音，他在这一刻有点分不清濒死的人究竟是他还是梦境里的死亡执政官，或者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与祂几乎是同时开口反驳：

    “不，感情从不是不该有的东西，抛弃人性的存在，才会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梦里濒死的羽蛇抬起眼眸，仰望着单手拎着祂的父亲。

    梦外的阿兹克表情坚定而温和，平视着让祂灵魂不全、轮回千载的凶手。

    他／祂道：“父亲，你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呢？多么疯狂，多么可笑，你抛弃了人性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无法自控的怪物吗？”

    在这一刻，死神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恐怖。

    阿兹克却听到了笑声，他的笑声，死亡执政官的笑声。

    羽蛇自出生起从未笑得这么开心，哪怕祂十分清楚，这样的笑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死亡。

    死亡执政官想，或许祂应该忍一忍，忍到一切结束，忍到祂所见过的未来到来。

    可是、可是啊！

    祂已经见过了那些美好的人性，祂已经无法再忍耐，祂没办法像祂了解的历史那样，去做一个冷漠无情的刽子手，也没办法不去嘲笑眼前这个注定失败的男人。

    会这样结束吗？

    祂会迎来死亡吗？

    阿兹克不知道，但祂在这一刻忍不住去思考，思考所谓的死亡究竟是怎样的，祂不是没有死过，死亡对于死神途径来说并不稀奇，但由死神带来的死亡大抵会跟曾经那些死亡都不同。

    但死亡执政官最终活了下来。

    不是因为仁慈，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祂的父亲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做一个适合的复活容器，容纳了红祭司唯一性的死神已经没有余力在这个紧要关头，再像之前那样打造一个完美的容器。

    所以阿兹克活了下来，但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反而是噩梦的开端。

    “你真的以为你能反抗我吗？阿兹克，我的孩子，我的容器，看来是我给你的自由，让你产生了一些妄想，让你忘记了，你从来也不属于你自己。”

    梦里的死亡执政官听到死神这样对祂说，随后的日子变得浑浑噩噩，只有偶尔的间隙，死亡执政官会清醒过来，惊愕的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白骨王座上，而万千生灵所化的白骨匍匐在他面前。

    梦外的阿兹克则无力的看着羽蛇的表情变得冰冷，变得与死神无比相似，那仅有的人性似乎在祂的身上被抹去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自我的神性人偶再一次变成了空壳——不，这甚至不是空壳，而是被填充了不属于死亡执政官的杂质的傀儡。

    傀儡乖巧又听话，完美符合死神的心意，只有极偶尔的间隙，属于死亡执政官的人性会挣扎着上浮，在绝望中睁开眼睛。

    这就是死神的力量，祂本就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死亡执政官，只是以前这份影响被面具所压制，被死亡执政官觉醒的自我所压制，而如今在死神的刻意主导下，一切的障碍被扫平，死亡执政官重新成为了死神意志的延伸。

    或许我错了，或许我不应该让神性的人偶提前拥有感情……阿兹克苦涩的想着，哪怕他也不知道他这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可阿兹克在恍然间又会有另一个想法，那个想法告诉他——不，祂从不后悔。

    哪怕付出惨烈的代价，神性人偶也绝不后悔拥有人性。

    我绝不后悔拥有人性！

    阿兹克在某一瞬间，这样想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段灰暗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虽然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依旧是一段漫长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婴幼儿长大成人读完大学，但对于神话生物来说，依旧称得上短暂。

    死神终究如阿兹克了解的历史里那样，败给了众神的联盟，迎来了陨落。

    而死亡执政官纵然在死神陨落之前被其将灵魂一分为二，但是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余下的时间便是长达千年的轮回，那是一段反复遗忘过去，又反复记起的人生，死亡执政官在这轮回中沉沦，有时候祂是自战场上归来的孩子，在父母关切的目光中缓缓讲述着自己在战场上的见闻。

    有时候，祂是守护“公主”的骑士，虽然公主并不是那么的公主，但好在骑士也不是真正的骑士，所以在那并不漫长却无比美好的时光中，公主与骑士相爱，诞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那是死亡执政官第一次成为父亲，看着襁褓中皮肤皱起，像个红皮猴子一般的婴儿，阿兹克却没有一点点嫌弃，只是有些恍惚。

    这是祂的孩子。

    原来他也能拥有孩子。

    在这个瞬间，死亡执政官忽然明白了某些祂曾经无法理解的故事，明白了很久以前，当祂戴上那个面具，顶替了对方的身份回到了对方父母身边，后者看向祂的目光的含义。

    之后的时光里，死亡执政官见证了自己孩子的成长，那并不是一段全然美好的经历，也有着一些小小的烦恼，但却让死亡执政官无比的珍惜。

    可命运大概总是不会眷顾羽蛇，灵魂被一分为二带来的后遗症让阿兹克在恢复过去记忆的同时，也不得不陷入了长久的沉眠，当死亡执政官再度睁开眼睛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很久以后。

    而失去了一切记忆的阿兹克，无知无觉的以新的身份进行着生活，他不知道自己曾经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直到某一刻，直到看到了熟悉的墓碑，死亡执政官才恍然，他的孩子早已经死去，而祂甚至没有看过他的最后一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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