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辽卫
辽地,盛京道,大都。
持续了三旬的阴雨终于止住,放了晴,可那重重铁灰色的云气盘踞不散,并不见多少天光落在这座大都内。
精铁铸造的城门轰然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两侧的侍卫纷纷跪下行礼,以此来迎接那辆入城的马车。
霞光环绕的黄白车舆缓缓行于长道上,前有六匹极为神异的牡马拉驾,驾车的乃是一尊石人,质色玄黄,神光熠熠。
车驾后方多有随行的队伍,浩浩汤汤,排如长龙,旗帜飞扬,上面所书乃是一个魏字。
城中少见凡人,多是各部的贵裔,或是前代的遗族,大都有修为在身,此时却都纷纷避开了那辆车架。
车帷轻开,便见里面探出了一着棕色华服的少年郎,气态出尘,略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打量着这座不算多古老的都城。
他坐了回去,收回车帷,坐回其位,眼神之中似乎多了几分不满。
其身上的气机似乎是刚刚突破神通,尚还不稳,棕黄色的戊土光辉缭绕在旁,化作帝宫神殿,仙山道场种种异象。
“此地建都,北临大海,南环诸山,确实是一处守成之地,但到底是失了南进之机,缺了一统天下的气魄,王上以为如何?”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眉眼如画的青年,气态沉稳,着了一袭玄黄色的王袍,上纹麖兽,腰间的绶带上则斜斜悬了一根金豪长笔。
正是帝君亲封的魏王,拓跋厥,代表拓跋一族执掌盛京道东域的【元地】,所治甚广,内有福地。
这位魏王年岁不大,堪堪两百余岁,却已经修为圆满,五法具在,还是社稷一道的正统法门,可以追溯到殷代。
“萧氏本就无一统天下之心,所谓灵萨,外夷之道,就是要处偏,处邪,处异,不可以正统去居。”
拓跋厥语气悠然,继续说道:
“历来外族入主中原,都是极为犯忌的事情,无人支持,不可能成,当年我族也是得了己土之力,方能南下,自盛乐迁都至洛京。”
他看向身前这少年,目光稍沉。
“萧氏建国,根本之用就是挟制中原,不至于在奉末后又出现位一统天下的人物,如今辽地各家都在待价而沽,只看之后能分到什么好处,真正想要南下的,也只有那群和尚。”
这少年却是微微一笑,眼中多了几分异样光彩,只道:
“王上,听闻那位离帝厌释,把这几家本来在中原的佛道都赶了出来,若是真打了过来,若【修识】、【戒律】和【华世】还能往须弥山中去避,唯独【往生】就要守在此处,可是要遭罪了。”
他正是拓跋氏新晋的紫府,名作拓跋临,道号【代临】,成就一道戊土神通【朝轩宫】,如今作为族中这位魏王的近臣入都。
“往生兴盛,也有支持的大人,须弥中天业寺的那位就是背景,当初我朝不也是剿除过一次,最后还是算了。”
拓跋厥语气幽幽,提及了这些旧事。
元魏一朝和释道多有纠缠,从最初南下的借力,再到日后入主中原的翻脸,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同往生法道。
魏太祖拓跋元业曾打杀了往世的【天禅妙空尊者】,将这一释道逼至北边苦寒之地,缩回净土,直至最后元魏崩亡,这一法道又迅速扩张起来。
“听闻往生如今多往玄秘走动,恐怕是商量日后之事,我看.纵然不绝,下场也会极惨。”
拓跋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讲起了往生最近之事。
“我拓跋氏到底是仙道出身,又属土德,退路极多,就是耶律氏也难比,我看.这一氏恐怕是难走脱了。”
朝代更替对于他这等世家并不算大事,那位离帝又不可能真把北方仙道杀尽了,恐怕也只清算萧辽、耶律。
奉末时外族多叛,而耶律一部本来势弱,仅占了北海临近的苦寒之地,立国为【丹】,远远比不上其余诸部。
彼时其后族为述律一部,乃是附庸,可偏偏就是这一脉中出了位灵萨圆满的修士,一证即成,改姓为萧,于是作了帝族。
如今朝中把持军政的仍然耶律的贵族,甚至连念国的神道职位也有一半是这家的,相比之下,身为帝族的萧氏却低调的多!就是那位新近登基的辽帝也少有现身,深居不出。
“离火虽盛,却陷死弃,灵萨位偏,难成帝朝。”
拓跋厥幽幽开口,目光似乎穿过了这车舆,直望向极远之处。
“中京狼山一战,萧氏颓局已定,而离宋也有危难,我族当静待土德兴盛,以伺时机。”
他对于这局势看的极清,不管是辽,还是离,如今虽然争斗的厉害,但将来的天下恐怕还不是这两家的。
而他最大的优势,便是寿元,可以静静等着时局变化,以此求道。
“帝家虽有令,但这战事,我族不可陷得太深”
拓跋厥语气稍沉,他说的帝家可不是那位灵萨帝君,而是前些年登基的帝家,是帝君嫡子【灵命王】萧显,几乎是和离国的那位天黐同时登基。
帝君的子嗣有三,除了一位【灵佑】萧令,却还有登基称帝的【灵命】萧显,以及在外主战的【灵敕】萧浚。
这位萧显极为神秘,登基多年,他拓跋厥却未曾见过一次,今日入大都,正好看一看对方是何等人物。
车舆止住,已近帝宫。
拓跋厥下了车驾,吩咐身后诸人等候,自己则随着侍臣一路沿道入宫,不过少时就来到了帝宫深处。
“宣,魏王拓跋厥进。”
着青衣的使臣念了帝旨,这才让拓跋厥入了殿内,便见其中灯火照的四壁明亮,铁灰色的云气翻滚变化,两侧各有侍臣跪拜。
在最高处的帝座之上另有一男子,面容冷峻,身形高伟,着了一袭玄色帝袍,上有万邪百兽纹路。
“拓跋厥,参见陛下。”
他躬身行礼,作为五法圆满的大修士,自有免跪的资格,不然就是以他拓跋氏的身份,见了帝家,还是必须跪拜行礼。
“狼山既破,中京将陷,魏王在那处同离国仙道战了一次,有何感想?”
宝座之上的萧显淡然出声,他早已是紫府圆满的修为,也是灵萨一道,前半生一直在洞天之中修行,极少出世,如今登基了也不喜现身,深居宫中。
“太真、黑煞两道出手,单靠释魔,难以力敌。”
拓跋厥的这一番话毫不留情,虽然北辽多有释魔,但真正愿意出力却没有几家,不过往生和乐欲。
而萧辽的背景,是远远不如离宋的,宋氏的背后是南离和黑煞两家顶尖的道统,随时都能调动出高修出手。
“不错,单靠释魔,的确难挡。”
这位新任辽主的语气稍冷,继续说道:
“今日呼你来此,唯有一事,亵丘陷落之前,中京都不可彻底破了,此事便由你和恶土主持。”
随着他声音落下,自大殿边缘的阴影中忽地显出一身着沙黄法袍的僧人,黄瞳幽幽,看了过来。
“亵丘若破,乐欲避退,中京便也不必管了,都退防元京即可!”
——
亵丘,天狼殿。
门户紧闭,血气流散,殿内正有一位身着白金甲衣的男子打坐,缓缓呼和,一身气机已然被调整至巅峰。
诸多玄妙在他体内变化呼应,他所修的乃是【伏玄天血道经】,不借玄象,成道之法是直接以性命叩问金位,血炁合一,得以晋升。
此法早已被他修满,自身可称玄证,但一身道法却和如今的血炁魔道极为排斥。
风延默默内视,翻滚不止的血炁在他内景之中又成一道神通,玄象变化,受那一柄玄枪镇压,扼制魔性。
唯有一道血炁神通,【源血契】。
这神通则是他在古法修行圆满之后另外成的,对于他的修为并未有什么好处,反而要时时刻刻分心镇压,以避魔性。
血炁沦落为魔道是极早的年代,故而神通也都是魔性深重,没有什么正道的说法,其中以这一道【源血契】最为关键,可问金位。
他心中却也有不少疑惑,毕竟这等求金之法太过奇特了,一道神通,配合古法,更是要面对血炁魔性。
“纵然不成,也自我起,有撼动之机”
风延思绪渐动,他体内还有一道极为独特的血石,覆盖墨色,显化种种异象,隐有呼应天地之威。
白纸福地送来的这东西确实非凡,让他求金的可能从十死无生,变成了有一线生机,但这也是以他的视角。
或许在那位陶右史,乃至其背后的大人眼中来看,即便给出此物,去求血炁必然也是一死。
只是眼下还容不得他操心这些事情,乐欲那边已有数次来催,正要商议亵丘防卫之事。
他虽为魔相,但实际上和乐欲一道并无太多纠缠,不过是挂了个名,代表的是萧辽帝族的意志。
对于这一魔土的目的他也有几分疑惑,如果说释修是为了南下传道,或是打压仙修,这才不得不抵抗离国。
可乐欲实际上并未有太多直接的动机。
至少这一道并对于愿力没有太多需求,虽有释修,却无金刚菩提之流,上层人物修的还是仙道,但此道却是在抵抗离国之上出了大力。
‘亵丘若落,荒京也就告破了,恐怕是挡不住多久离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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