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晨雾还未散尽，苏陌师站在溪边，看着水中倒影被涟漪搅碎。

    铜镜在腰间微微发烫。

    两人又回到了青溪镇，因为李道生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了。

    五件法宝带来的无道记忆，实在太多。

    如果他的身体是一桶水，属于无道的那部分水，已经超过了一半。

    “李道生？”她轻声唤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回应。

    苏陌师转身，看见李道生正凝视着自己的手掌，眉心长痕已经完全出现，无法隐没。

    “李道生？”她又叫了一声。

    对方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眼神恍惚了一瞬才聚焦在她脸上：“苏仙子……抱歉，我刚才……”

    “又看到无道的记忆了？”

    苏陌师递过刚买的包子。

    李道生接过食物却迟迟没有下口，反而盯着包子皱起眉：“云微子也很喜欢吃包子，每次下山都会……”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脸色骤变，手中的包子掉落在地。

    “那不是我的记忆。”他声音发紧，“是云微子，是无道的师父……”

    苏陌师的心沉了下去。这是第三次了，李道生越来越频繁地混淆自己与无道的记忆。

    五件法宝的力量在他体内达成微妙平衡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着他作为李道生的存在。

    “我们去个地方。”苏陌师突然说。

    李道生疑惑地看着她收起铜镜，转而从行囊里取出两套粗布衣裳：“换上这个。”

    “其实，我也一直在山上修炼，不曾仔细游历过人间。”苏陌师已经利落地换上素色衣裙，长发用木簪松松挽起，像个寻常的农家女，“就当给我一些新的回忆，不好吗？”

    李道生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沉默着换上衣服。

    当他的手指笨拙地与衣带搏斗时，苏陌师注意到那双手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指节更加分明，指甲泛着玉石般的光泽，这是……石妖。

    无道是石灵之躯，不仅记忆，李道生竟然连身体也在朝着无道的样子变化了……

    “我来帮你。”她上前两步，手指灵巧地系好衣带，刻意忽略对方身上越来越明显的非人特征。

    两人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沿途的野花开得正好。

    苏陌师故意放慢脚步，指着草丛中一簇蓝紫色的小花：“你看，这是忘忧草，泡茶可以安神。”

    李道生却盯着花朵出神：“玄天宫后山也有这种花，当年我……不，是无道曾经……”

    他忽然闭口不言，只是脸色有些白。

    苏陌师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失态，弯腰采下一朵别在他衣襟上：“闻闻看，很香。”

    李道生低头，却在花香袭来的瞬间猛地后退两步，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你不喜欢？”她轻声问。

    “太……鲜活了。”李道生艰难地寻找着词汇，“这些感觉太过鲜明，会冲淡必要的记忆。”

    苏陌师的心揪了起来……这分明不是李道生的口吻。

    可是……

    必要的记忆？

    这个说法倒是让苏陌师很在意。

    而且……

    这也是她的目的所在。

    既然属于李道生的记忆实在太少，已经压不住无道的记忆。

    那就尽量多创造一些属于李道生的回忆，也许……会有作用。

    正午时分，他们来到下游的渔村。

    苏陌师用几枚铜钱租了间临水的茅屋，木床上铺着新鲜的干草，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她宣布道，故意忽略李道生皱起的眉头。

    “浪费时间。”他低声说，但还是在窗边坐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出神。

    傍晚，村里的孩子们好奇地围在屋外，偷看这对气质非凡的外乡人。

    苏陌师笑着招手，分给他们买来的蜜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大胆地凑到李道生跟前，递给他一个歪歪扭扭的草编蚱蜢。

    “给你！”孩子的声音清脆如铃。

    李道生愣住了，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接过。

    苏陌师看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仿佛在抗拒什么。

    “大哥哥，拿着呀！”小女孩踮起脚，直接把蚱蜢塞进他手里，“我阿爹说，客人来了要送礼物！”

    草叶粗糙的触感似乎让李道生受到了惊吓。

    他猛地站起身，草蚱蜢掉落在地。

    小女孩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抱歉，他不是故意的。”苏陌师连忙安抚孩子，回头却见李道生已经冲出屋子，身影消失在河岸方向。

    她在下游的芦苇丛中找到他时，夕阳已经西沉。

    李道生站在及膝的河水中，双手浸在流动的水里，仿佛要洗去什么看不见的污渍。

    “为什么要停留在这里？”他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凡人的琐碎。”

    苏陌师踏入水中，冰凉的河水浸湿了她的裙角：“因为这些是李道生会喜欢的事。”

    “有什么区别？”他突然转身，眉心的长痕在暮色中发亮，“无道也好，李道生也罢，最终都要面对同样的敌人。这些记忆只会分散注意力。”

    “区别在于，”苏陌师向前一步，水花溅在她的衣襟上，“无道会为了目的牺牲一切，而李道生不会。”

    夜色渐浓，河面上升起薄雾。

    李道生的表情在雾中模糊不清，但苏陌师看到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回到茅屋时，村里已经点起零星灯火。

    李道生沉默地坐在窗边，看着月光下的河面。

    苏陌师点亮油灯，暖黄的光晕中，他的侧脸终于显出几分熟悉的轮廓。

    半夜，苏陌师被一阵低语惊醒。

    借着月光，她看见李道生站在屋中央，双手结着复杂的法印。

    “李道生？”她轻声唤道，对方却毫无反应。

    更可怕的是，他脚下已经浮现出一个完整的法阵，符文流转间，屋内的温度骤降，油灯的火苗凝固成冰晶状。

    苏陌师立刻祭出铜镜，青光笼罩整个房间，强行打断了法术运转。

    法阵消失的瞬间，李道生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

    苏陌师接住他冰凉的身体，发现他眉心长痕正在渗出一丝血迹。

    “要……回去……”李道生在她怀中苏醒，眼神茫然中带着一丝急切，“无道快死了。”

    “什么？”

    苏陌师似乎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李道生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低着头，捂着脑袋：“刚才，是无道在联系我，他正在挑战【第五季节】。”

    “和之前挑战【十三月】时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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