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基斯的幻影消失了，莱埃泽尔却依旧怔怔地望向吊灯晃动的火焰。

    “只要巫妖女王依然在位，我就永远无法自由自在地翱翔在星界海之上，永远无法超越虚空的枷锁。”莱埃泽尔的突然回过头来，看向正在打量盾牌骑士藏身点的艾维，“彗星王子会不会也是与维拉基斯一样的野心家？就像博德之门的四人议会，渣滓和傀儡充斥其中……我是个战士，并非政客，我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管你怎么想，莱埃泽尔，我父亲是个好人。”威尔急忙为雷文伽德这个姓氏证名。

    “我知道。”莱埃泽尔不耐烦地说，依旧紧盯着艾维，“一个成为了城市弱点的统治者。”

    “噢！这就有点尖锐了。”就连威尔都没法反驳，由于雷文伽德的正直和迂腐，他往往会成为隐藏在阴影中敌对势力的首要打击对象。

    艾尔托瑞尔陷落时，高公爵雷文伽德被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公爵用一张万民书架在了高处，不情不愿地前往了那里，结果跟整座城市一起坠入了阿弗纳斯。

    好不容易从阿弗纳斯返回主物质位面，又被至上真神教团袭击。

    用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来形容，都显得有些不够夸张。

    “你正在统治一个方兴未艾的城市，就算是我也能看出它的潜力。对此你很有自信，似乎城市政治就像你手中把玩鲁特琴一样。”莱埃泽尔步步紧逼，“告诉我，艾维，我可以相信彗星王子吗？我可以相信沃斯吗？”

    “我认为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莱埃泽尔。”盾牌骑士的据点里充满了装饰用的骑士雕像，每一尊塑像前都立着一面石质盾牌，上面用条纹刻画出了一个眼睛的图案。

    艾维伸手在盾牌边缘划过，轻轻捻过上面的灰尘，暗自判断这间密室到底荒废了多久。

    “你用自己的眼睛见证了维拉基斯的谎言，自然也有能力辨别彗星王子的真实情况。我对吉斯洋基人了解不多，你才是他们的同胞。”艾维擦去了指尖的灰尘，在一副地图前停下了脚步，“或许你已经有所察觉了，不要去听一个人说了些什么，而是要去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又有哪些人从中受益。一个人的自我只会从他的行动中体现。”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战士，会挥舞巨剑砍下敌人的头颅，然后站在敌人的尸体上高奏凯歌。”艾维面前的地图上悬挂着盾牌骑士的行动记录，字迹已经有所褪色，但却依然可以分辨，“一个真正的解放者会与他的族人共同战斗，不为个人的享受和权力而战，而是为了种族的未来。我只能说，把自己锁在深宫里，用谎言统治臣民的维拉基斯显然没有任何未来可言。至于彗星王子，一个未得解放的囚徒，我们都对他谈不上什么了解。”

    莱埃泽尔沉默了一下：“如果我们把他从星界棱镜中解放出来……”

    夺心魔君主的声音立刻回荡在空气中：“那是非常危险的，莱埃泽尔，我会沦为至上真神的奴隶，而你们则会在变成夺心魔之后，获得与我一样的下场。就算要解救你的族人，至少也要先保证自己的生存。”

    “呸！”莱埃泽尔恼怒地吐了一口吐沫，“该死的主脑，该死的夺心魔蝌蚪！”

    在艾维和莱埃泽尔闲聊的时候，邪念也兴冲冲地从君主指出的密室里出来了，手里还握着一柄魔法宝剑。

    那间密室的入口藏在一尊盾牌骑士的雕像后面，看来自从君主被戈塔什捉去之后，那道密门就再也没被打开过。

    “里面都有什么？”艾维适时询问邪念的收获。

    “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邪念不太在乎地回答，“黄油刀、项圈、锁链什么的，或许我们的夺心魔朋友有点不太平常的癖好，就和那个在地精营地的劳薇塔信徒一样。只有这把剑还不错，能当个收藏。”

    艾维欣慰地点了点头。

    无论君主最初引导众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可能是单纯的怀旧。

    邪念依旧展现出了对夺心魔的十二分警惕，将糖衣收下，炮弹则扔到一边。

    “里面是我的过去。”君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我只是希望能获得一点信任。就像我之前所说，我不过是个和你们一样倒霉的冒险者罢了。”

    “交换过去确实是个提升信任的好办法。”艾维先是肯定了君主的动机，继而再次挑起了冒险者对他的不信任，“我们在篝火旁聊天的时候，你就躲在星界棱镜里，听了个明明白白吧？”

    “我不会否认。”君主几乎没怎么犹豫，“但那是有原因的，我的形象不适合开诚布公，特别是在他们刚刚从螺壳舰上下来的情况下。”

    “嗯。”艾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如让我来问你一些问题，以消除我们之间的不信任？”

    过了有一会儿，君主迟疑地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盾牌骑士。”艾维的答案让君主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君主早就明白，他想要腐化艾维的冒险者队友，就一定会在事实上与艾维产生对立。而一个能够释放九环法术的大法师，自然不是他这个夺心魔能够对抗的。

    因此获取艾维的信任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盾牌骑士已经覆灭，知道它的信息对我们毫无帮助。”君主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有问题，那我自然会回答。如今天色已晚，前往城外调查谋杀案已经来不及了，不如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暂时当做据点？”

    “不。”艾维摇了摇头，视线扫过围在一起的其他冒险者，迷你巨型太空仓鼠小布，成了他们中的新明星，明斯克对此毫无异议，甚至还感到很自豪，“今晚我们要回到公会的领地上，为了对抗至上真神和死亡三神的教团，地下世界的力量值得借用。因此我们要回去和他们同步信息。”

    “很明智。但不会是我的作风。”君主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赞同，这个夺心魔是个秘密主义者，毕竟他的身份就算是在盾牌骑士内部，都算是一个异类，“盾牌骑士都是一群渴望掌权的信息贩子和政治掮客。信息是有价值的，一手独家信息则价值更高。”

    “我和贝琳娜就是这样一对搭档，从明暗两个方向操纵博德之门……”

    “我不是来听你自夸的。”艾维打断了君主的陈述，“我提问，你回答。”

    “席尔瓦姆之盾，是什么东西？”还不等君主同意，艾维就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在盾牌骑士藏身处那些没有被收走的笔记中，提到了这个东西，盾牌骑士的成员似乎认为这面盾牌能够阻挡钢铁卫士和至上真神之眼的探知。

    “啊，好问题。”君主平稳地说道，“席尔瓦姆之盾，就是盾牌骑士这个名号的来源。那是一件神器，据说可以反射所有眼魔的射线，不过我从未见到过它的真面目。”

    “也就是说除了你和贝琳娜·斯特梅公爵，博德之门里依旧有其他盾牌骑士的高层？”只要是个正常的地下组织，就不可能主动邀请一位夺心魔加入。这种以脑为食的生物会轻易地通过进食得知大脑里的秘密，对于盾牌骑士这种信息贩子和政治掮客来说，几乎就意味着商品贬值。

    因此艾维认为，君主肯定是在某次进食后知晓了盾牌骑士的存在，从而鸠占鹊巢，成了盾牌骑士在下城区的话事人，而后又通过操纵贝琳娜·斯特梅公爵，完成了对博德之门盾牌骑士的主导。但这肯定不意味着这个组织的首脑只有两人。

    作为一名不能公开露面的夺心魔，想要从零开始建立一个地下犯罪组织，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更别说博德之门底城区人才济济，除了几乎一手遮天的公会九指，虎视眈眈的散塔林会也是个超级跨国犯罪组织，没道理不上不下的盾牌骑士会成为主导博德之门政治的决定性力量。

    因此只有一个可能性，在君主主导盾牌骑士之前，它就已经作为地下世界的一份子存在了许多年了，君主的加入或许确实让盾牌骑士开辟了新的市场份额，从而显得它在地下世界的分量增加，但实际上公会、散塔林会以及盾牌骑士早就维持着三足鼎立的局面有一段时间了。

    在代表死亡三神的至上真神崛起之前，这三股地下势力谁也说不上是一家独大，而在至上真神崛起之后，这三股势力间的平衡立刻就被打破了。

    盾牌骑士几乎被灭；散塔林会也原地裂开，在肃清了反对派后，迅速与至上真神同流合污，只剩下以鲁根为代表的大猫小猫两三只，算是弃暗投明；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会倒还能依托在下城区和底城区的多年深耕，与代表了至上真神的石头领主周旋一二。

    可要是没有艾维的插手，公会也差不多处于玩完的状态了。

    如果君主没在盾牌骑士的生态地位上说谎，那他就一定在人员组成上说谎了，而君主对盾牌骑士的“盾牌”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则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君主回答道，“上城区的宗贵，胡内家族。他们一直保有席尔瓦姆之盾，但我从未听说过胡内家族有谁使用过它。而且在艾尔托瑞尔坠入阿弗纳斯的事件发生前，我还听说那面盾牌被偷走了，不过具体是谁干的，我就不清楚了。”

    “是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偷走了胡内家族的盾牌。”艾维肯定地说。

    从张贴在城市各处的报纸和告示里，艾维得知了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公爵的真实身份，一个效忠于扎瑞尔的邪术师。

    扎瑞尔应当是想要复制在艾尔托瑞尔的成功经验，将博德之门也拖入阿弗纳斯，而这件事情的促成者，就是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

    为了这个计划，扎瑞尔早就开始在博德之门里布局了，除了四人会议成员之一的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还有高公爵雷文伽德的儿子成了她手下的邪术师。

    流浪在外的边刃自然不会对博德之门的政治局势产生什么影响，但威尔的血统也足以让他成为一颗能派上用场的闲棋，如今这枚棋子不就自己长脚回到了博德之门，拯救他的亲生父亲吗？

    而且将博德之门拖入阿弗纳斯的计划，扎瑞尔肯定早就开始执行了。她附在威尔身上挫败了提亚马特在尘鹰山降临的计划，肯定也是因为她把整个博德之门当成了自己的财产。

    艾维才不会相信一个魔鬼大公会秉持什么正义呢。并且在那场保护财产的行动中，扎瑞尔还收获了威尔这枚棋子，可谓是一举多得。

    至于胡内家族丢失的神器盾牌，也应该是被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拿去当做让博德之门坠入阿弗纳斯的关键道具了。

    不过从结果上来看，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的行动没能成功，而且身为魔鬼走狗的身份也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导致整个家族都在博德之门彻底失去了公信力。

    艾维会将胡内和范萨姆普尔两个家族联系在一起，也还是因为魔鬼走狗见报这事。

    类比威尔和他的邪魔宗主米佐拉，扎瑞尔和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之间的契约只会更加苛刻。

    在米佐拉在营地现身之前，威尔甚至不能讨论自己的魔契，那扎瑞尔和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之间的关系又是怎么泄露的呢？又为何会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呢？

    身为盾牌骑士高层之一的胡内家族，也就很有嫌疑了。毕竟贩卖信息和担任政治掮客，本来就是盾牌骑士的强项。

    虽说将胡内家族丢失盾牌和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被曝光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有些牵强，但这事毕竟好验证。

    盾牌骑士和范萨姆普尔家族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只要到上城区走一趟，自然能验证艾维的想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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