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钧：……

    说的好对，他竟然无力反驳。

    “可……”还是想要再挣扎两句。

    奈何，在宋澜目光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晏钧就彻底的偃旗息鼓，再不敢吭声。

    他对宋澜的臣服，趋于本能。

    是完全刻进骨子里的……最多、最多也就是叫唤两声，

    再多的反抗，都是没有的。

    晏钧眼睁睁看着宋澜进了章家凶宅，又懊恼，又气馁。

    章家凶宅里一切如旧。

    宋澜来过几次，已经熟门熟路。

    她所到之处，都会有怨气，替她扫清障碍与脏东西。

    由着她一尘不染的向前。

    宋澜直接去了之前就觉得很奇怪的厨房。

    章家凶宅里的每个地方，都很符合凶宅的样子。

    破旧、惨败，满是灰尘、蛛网，扑面而来的，永远是那股腐朽的味道，令人不喜。

    唯独厨房，格外不同。

    干净，一尘不染。

    宋澜十分确定，在这里，就是章家凶宅的怨气所在。

-

    地府。

    此时，已然是乱了套。

    四大判官与黑白无常都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地府忽然震荡，是谁要回来了不成？”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天上的雷光闪烁，看着似乎很是不对劲儿，怎么感觉这次的事情，就是冲着咱们地府来的？”

    “谁犯天条了？！”

    众鬼这会儿能够想到的，就只有“犯天条”这个可能。

    否则天上人间地下，从来都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好端端的，天上的雷，怎么还劈到地府来了？！

    “你们快看！！”

    黑无常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儿：“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见远远的，有个人，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瞧着倒好像是个人？”

    “！！！是小阎君！！”

    怎么回事儿？好好的，小阎君怎么回来了？！

    “……这瞧着，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真是小阎君吗？”

    众人心里头有些犯嘀咕。

    随着那身影的渐渐靠近，众人这才终于可以肯定，的确是小阎君，不过不是那个小阎君……也不对，是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小阎君。

    崔珏看了眼旁边的陆之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小阎君的本体还没有回归，分出去的一缕执念，反而是化形回来了。”

    “按理来说，这执念即便是达成所愿，也应该是回归本体才对，这怎么单独的跑来地府了？”

    陆之道瞪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你们最应该问的，难道不是好端端的，小阎君的分身为何会死了吗？”

    “你们可不要忘了，小阎君究竟是为何前往人间的！”

    “现在这个情况明显不对劲，会不会是上面出了什么事情？”

    白无常脸色微沉。

    崔珏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宋澜？”

    可宋澜那里又会出什么事儿呢？

    更别说，如果真的是宋澜那里出了事儿，又岂还会像如今这般平静。

    那怕得是天翻地覆才对。

    “我看咱们还是都别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了，猜来猜去也猜不出来个啥，这人不是已经过来吗？”

    “直接问好了！”

    钟馗心里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自然也就没有他们那么慌乱。

    在他看来，有什么事儿，干脆直接问就是了！

    还能没有答案吗？

    真的没有答案，再去着急想着怎么找个答案出来，也不着急。

    众人默契了对视了一眼，随后整整齐齐的后退一步。

    原本还很是无所谓的钟馗，瞬间慌了。

    诶？不是？你们……

    不做人啊！！！

    众人，啊，不！众鬼：嘿嘿嘿，早就死了八百年了，本来也不是人啊！

    钟馗：……

    小人！一群小人！！

    伪君子！！

    可能怎么办？

    小阎君的分身，已经近在眼前了！！

    钟馗被摆了一道，心里气得不轻，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试探着问了句：“小阎君？”

    小阎君的分身灵魂——也就是不久之前，在长公主府外，为了阻止薛琬继续残杀无辜之人，而主动站出来，依宋澜所言，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了天道惩罚，将薛琬及其背后之人一起一起绞杀的裴元始。

    “我来投胎。”

    裴元始抿了下嘴，语气委婉了些：“劳烦诸位帮忙安排下吧。”

    啊哈？

    投胎？！

    “小阎君，你没有开玩笑吧？！”

    四大判官与黑白无常全都被惊讶到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投胎了？

    而且，小阎君去投胎……往后地府里头的这些活儿，不又又都落在他们头上。

    那怎么行！

    他们加班这么长时间，已经够累的了，够烦的了。

    特别是最近还出现了这什么新地府的事情，更是把他们折腾的脚不沾地，每天连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偏偏忙成这个样子，累成这个样子，连点儿加班儿的津贴都没有。

    现在小阎君又过来跟他们说，要去投胎。

    这怎么行？

    这万万不能行！！

    “……对，我要去投胎。”裴元始冷着脸，又说了一遍。

    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乱。

    尚还没有从被薛琬吸食干净血肉而亡的痛苦中回过神，就忽然间，接收了一大堆，不属于他的记忆。

    哦，也不对，不能说是不属于他的记忆。

    毕竟那些属于小阎君的记忆，在如今看来也的的确确是属于他的。

    他是小阎君的分身。

    多荒谬啊！

    裴元始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何师傅当初捡到他后，总是唉声叹气，说他命中注定逃不过之类的话。

    如今，他才算是明白，为何会逃不过。

    因为他这一生，本就是必死的结局……好像也不该这么说，毕竟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必死的结局。

    裴元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困境，那种感觉。

    反正……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

    裴元始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何师父会将他送给宋姑娘为奴。

    因为作为小阎君的分身，不……即便是小阎君，也只有留在宋姑娘身边，方才有保留性命的机会。

    若不然……

    至少在人间，是永远的死路一条。

    小阎君这个位置，本就是因宋姑娘而设置的。

    没有了宋姑娘，自然也就不存在小阎君。

    只因为，小阎君是宋姑娘的执念，是宋姑娘的善念所在。

    要是哪天，宋姑娘的善念彻底消失不见，小阎君也将不复存在。

    ……裴元始至今还是有些迷茫的。

    一时半会儿的，只怕也很难接受自己的身份。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他马上就要去投胎了。

    在下一次死亡来临之前，他也不会记得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烦恼的。

    “小阎君，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您…”

    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去投胎呀？

    裴元始抿着嘴，又觉得这样太过于有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太好。

    甚至，他很怀疑，本体让他这个分身去投胎，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现如今好像有了自己的情绪呢？

    不过，也无所谓吧。

    反正不管是抹去他的存在，让他彻底与本体融为一体，还是去投胎轮回，他都可以接受。

    就算不可以接受，也没什么置喙的余地，不是吗？

    “没有什么误会，我要投胎。”

    裴元始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诸位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尽可以去问我的本体。”

    “是他让我过来的。”

    “我一个分身，也没什么自己的想法，更不该有。”

    “自然是本体让我做什么便是什么，诸位说，对吗？”

    众鬼：……

    这话听着倒好像确实也没毛病。

    就是…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味儿呢？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劳烦小阎君去走个流程了。”

    “我们也自当会核实此事。”

    魏征出来做了个老好人，打断了其他人很想要继续追问、阻止的话头儿，麻溜的安排裴元始去投胎了。

    等裴元始走了之后，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你拦着我们做什么？”

    “说的就是呢，合着好人全都让你当了，坏人都来我们当。”

    “可真会打算盘珠子。”

    几鬼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在埋怨魏征的。

    魏征冷哼了一声：“还我拦着你们做什么？我不拦着你们，你们又要做什么？”

    “继续追问小阎君的分身为什么要去投胎吗？”

    崔珏第一个开口道：“那是当然的了！他要去投胎，咱们不问个清楚，那怎么能行？”

    “而且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去投胎逍遥，咱们却还得在这里当牛做马，没日没夜的干活儿？凭什么啊！”

    魏征瞪了崔珏一眼：“那你问他，难道就能问出来？”

    “你不要忘了，他只是小阎君的一具分身，并且还是不为主体所喜的那种。”

    他冷哼了声：“你该不会忘记了吧？还是说你们都已经忘了？忘了为什么小阎君会分出一具分身？”

    众人瞬间就不说话了。

    忘……自然是不可能忘的。

    可——“我记得，当初是那位选了小阎君来做小阎君的时候，给小阎君，灌输了许多，宋澜是恶鬼，理应被消灭的想法。”

    “原本，是想要小阎君，做个无情无义的刽子手，无论用什么手段，哪怕是以身饲虎，动用美男计，也要斩杀宋澜。”

    “没想到，在小阎君站稳脚跟之后，直接将这种想法给剔除出来，化为分身。”

    所以，哪有什么好端端的，本体让分身去投胎？

    分明是从一开始，这具分身，就是不受待见的。

    如此，自然也就说得通了。

-

    章家凶宅，厨房。

    “……说来也是奇怪，这地方明明我从前从未来过，可是却总觉得这里，很是熟悉。”

    宋澜看着这间厨房的陈设布置，明明在记忆里没有任何相关，可她就是觉得他曾经来过。

    不是从前那几次，她来参加凶宅挑战时来过，而是一种……更为久远的记忆。

    仿佛，是前世？

    可前世，她也不记得自己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上辈子，她半生蹉跎于谢家，又半生被囚困在章家。

    能够出门的机会很少。

    但同样的，能够进入厨房的机会更少。

    她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地方，充满了熟悉？

    晏钧却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笑容僵硬：“兴许就是因为太过普通了吧，厨房嘛，总是布置的差不多，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看起来比较熟悉。”

    宋澜挑眉。

    原本她还没有想太多，毕竟只是有些熟悉的感觉而已。

    但是又完全说不上来为何会觉得熟悉。

    加上晏钧说的也对，厨房大多都是差不多样子的，所以看起来有所熟悉也很正常。

    但……

    晏钧如果没这样突兀的说一句，她可能还不会怀疑什么。

    现在嘛？

    宋澜很有理由怀疑，这厨房，就是有问题！

    且这个问题极有可能与她息息相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忆明明是很完整的，没有任何遗忘的痕迹，更没有任何断层断片的感觉。

    那这个厨房又为何，会莫名让她觉得熟悉呢。

    总不能就是因为，她死后，曾经在地府，熬了两千年汤的缘故吧？

    那也太荒谬了些。

    可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就不能呢？

    不过，最为奇怪的还是，宋澜来时，包括之前，她也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厨房是整个章家凶宅，看似最为平静的地方，实则怨气汹涌，是整个章家凶宅的怨气所在。

    但此时，她深处其中，又顿时就感受不到任何的怨气了。

    这又是什么缘故？

    宋澜想来想去，实在也是没有想明白。

    她还专门走出去了几次，做个对比，结果每次都刚好发现，只要她离开厨房，站在院子外面，就会感受到，厨房这个位置，浓浓的怨气。

    但很奇怪，她每次走进去之后，之前浓浓的怨气，又悉数不见。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也太诡异了。

    宋澜站在院子里，看着厨房那处，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忽地！

    宋澜发现了一处不对劲儿的地方。

    她再次走进了厨房，看着厨房里干净整洁，似乎焕然一新的样子后，若有所思。

    这厨房，她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分明是一层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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