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诸人不惊诧，毕竟前脚陈晋刚说过长生金丹是假的，是骗人的，后脚他自己却说要尝试炼丹，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惊诧过后，陈世真跃跃欲试，想毛遂自荐，充当陈晋的助手，帮忙炼丹。

    但被陈晋拒绝了，并不需要。

    以对方的那点手艺，只会帮倒忙，添乱。

    没办法，陈世真只得带着女儿和陈伯出去，然后关好院门，守在门外，并叮嘱两人保密，切莫走漏了消息。

    陈瑾问：“爹，你不回去休息？”

    陈世真很认真地道：“我要看看陈公子炼的什么丹。”

    陈瑾哭笑不得：“不是，爹，你当真了？陈公子自己，也只是说试一试而已。说不定，逗你玩的。”

    陈世真执着地道：“像他这样的人，不会胡乱开玩笑。他昨晚打我的一记耳光，就非常有门道。”

    陈瑾：“……爹，你是不是发烧了，开始说胡话？虽然女儿也希望有个人能够把你打醒，可挨了打，怎么还打出了门道？”

    陈世真一脸严肃：“这你就不懂了。我后来躺在床上，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不简单。陈公子那一巴掌，有角度、有力度、有程度……总而言之，恰到好处。一下子把我脑子里的妄想痴念给打散了，使得我清醒过来。还有，我那边嘴里本来有颗坏牙的，一旦发作，疼得不行。你猜怎么地，居然被一掌给拍松，伸手一拿，便取了下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牙疼了。”

    陈瑾眨了眨眼睛，听自家父亲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神奇。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巧合也不一定。

    陈世真一本正经地道：“所以我要在这守着，如果陈公子真能炼出丹来，那他就是你胡伯伯口中提及的，有真正神通本事的人。”

    陈瑾闻言，便不再劝阻。其实少女心中，有着同样的渴望。大概是在孤独无助的情况之下，总想有个人能来帮一帮自己。

    她与陈伯一起，把装着金银的坛子搬运到账房，然后进行清点、入账。

    结果可观。

    有了这一笔钱，可解燃眉之急，不用继续变卖金银首饰了。

    如果再把偏院那堆积如山的丹料卖掉，这个家，就可以撑下去。

    老管家陈伯也由衷的高兴，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是这么个意思。

    中午这一顿家宴，必须准备好的。

    ……

    小厮阿乌给老爷搬来一张竹椅，陈世真躺在竹椅上，微微摇晃之下，颇感舒服，竟眯着了。

    时间一晃过去。

    “爹，吃午饭了。”

    陈瑾过来叫道：“陈公子呢，他还没出来吗？”

    陈世真看着依然关闭的院门，慢吞吞地道：“炼丹乃是水磨真功夫，怎可能那么快就完成的？你看我以前炼丹，一呆就得两三天。”

    陈瑾嘴一撇：“那陈公子的饭怎么办？要不，我进去叫唤一声。”

    陈世真连忙拦住：“炼丹最忌被打扰，我上次炸炉，就是因为这样，导致乱了心神。”

    陈瑾虽然不信，但也觉得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只可惜中午这顿丰盛的午饭了，可是精心准备的，少女特意下厨，做了好几样拿手好菜。

    要是陈公子不吃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陈瑾闷闷地问：“爹，那你呢？”

    陈世真一摆手：“大夫说了，我不能多吃，让阿乌给我送碗白粥即可。”

    “哦。”

    少女应了声，怏怏离去。

    ……

    时间继续流逝，到了暮晚时分。

    陈世真精神不大好，一整天都在打盹。

    这时候，他依稀间听到些动静，猛地惊醒，果然是陈晋开门出来了。

    陈世真连忙上下打量，见其青衫磊落，脸面干净，长发束在儒巾中，一丝不苟。

    不管怎么看，都不大像是刚刚炼丹出来的样子，只是略显疲态罢了。

    连忙发问：“陈公子，你丹成了没？”

    陈晋举起手，手中赫然提着两口葫芦，一只青皮，一只黄皮。

    陈世真认了出来，这两口葫芦都是自己花费重金购得的，准备用来装纳金丹。

    不过他手艺拉稀，炼出来的要么废丹，要么半成品，尝一尝咸淡就得扔掉那种。故而葫芦基本全新，没装进过东西。

    陈晋道：“我今天炼的丹总共有二十一丸，自己吃了一丸。剩下的二十丸，分别平均装在葫芦里了，你可以任选一口葫芦，拿去服用。”

    “什么？”

    陈世真听得神情呆滞。

    就这么一上午功夫，炼出了二十多枚丹药，开什么玩笑！

    手搓的吗？

    陈晋道：“当然，我炼的并非什么长生金丹，而叫‘五气精阳丸’，纯草本制作，能修身定心，养神补气。”

    他昔日跟随师父在仙山求道，涉猎甚广，画符、炼器、制药等。

    大都属于修行的辅助技艺，主要为大道服务。

    这些技艺都十分纯正，兼且实用，当然也会受到现实条件的限制影响。

    画符还好，只要神念激发，可摆脱形式的桎梏，能写字成符。

    但炼器和制药就不行了，对于材料的要求是实打实的，不可能凭空画饼。

    陈晋可还没修到“言出法随”的化境。

    关于炼器的应用，目前主要体现在魁星文火灯上；至于制药，以前给伯父陈阿布抓的那几包回春汤算是小试牛刀。

    其实回春汤正是五气精阳丸的低阶简化版。

    因为买不到，更买不齐足够年份的各类上等药草。

    当初在云山坊市时，陈晋曾逛了逛，只得那么两三样符合的药材，唯有作罢。

    在修行路上，资源整合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人力物力财力等，缺一不可，所以才有“法侣财地”的说法。

    单靠陈晋一个人去弄，去捡漏，并不现实。

    另外，乡野县城，小地方终究是小地方，山珍野味或许不缺，但足够品质的宝药灵草，可遇不可求。

    云山上孕育出的神物雏形，那是禀天地而生的特例。

    而今他进入州郡，恍若鱼跃江流，可以大展拳脚。

    陈世真倾尽家财，辛辛苦苦搜集到的材料，正好为陈晋所用，于是着手来制药，炼制五气精阳丸。

    他没有吃独食的意思，成品出来后，分一半给对方，以抵材料上的价值。

    很是公道。

    严格意义上看，五气精阳丸当然不是丹，而隶属补药一类。

    对于普通人，此药可有效改善体质，调理心神，从而达到延年益寿的功效。至于回春补阳，精气勃勃，那只是附带的作用。

    而对于陈晋自己，服用药丸，炼精化气，能巩固境界，颇有裨益。

    皆因五气精阳丸本身，就是配合《黄庭本经》前期修炼而精心研制出来的药方。

    不过师父也说了，丹药外物，不可因为贪快而滥用。道行基础，当徐徐图之，这才扎实。

    ……

    听说不是长生金丹，而只是某种补药，陈世真释然了。目光在两口葫芦上转了一圈，干咳一声：“此药乃公子亲手炼制，我不敢夺人所爱，只求一丸，尝尝滋味即可。”

    陈晋直接把黄皮葫芦递过来：“反正数目都是一样的，你便拿这个吧。”

    陈世真确实很想看看这五气精阳丸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接过了，立刻拔开木塞子。

    下一刻，一股渗人肺腑的药香袅袅而出。

    他不禁睁大了眼睛，迅速倒转葫芦，倒出一丸在掌心处。

    只见那药宛若扁豆，并非圆形，显得不甚规则；其通体为棕黄色，自有一股温润之意。

    最重要的还是散发出来的药香，很难形容的一种味道，能即刻勾引起人心底中的食欲。

    几乎不假思索，陈世真就把药丸放进嘴里，咕声吞了进去。

    然后整个人站在那里，闭上双眼，仿佛入定。

    “爹，可以吃晚饭了……啊，陈公子，你出来了。”

    陈瑾又来到，看见陈晋，很是欣喜。目光盈盈，观察一番，担心陈晋会不会因为炼丹而有所损伤。毕竟之前，自家父亲每一次炼丹出来，都是搞得颇为狼狈，身上脸上，不是被烟火熏黑，就是被灼烧到。

    好在的是，陈晋一切如常，依然丰神如玉，气度淡然。

    “咦，爹，你怎么啦？”

    陈瑾这才发现父亲的样子有点不正常，随即琼鼻一嗅，惊讶叫唤出声：“什么味道这么香？”

    陈晋答道：“我炼出了一味药丸，你爹爹刚刚吃了颗。”

    “这么快就吃了？”

    陈瑾第一反应是担心。

    丹药之类，岂能随便服用的？

    尤其是看过满屋子的丹料后，其中朱砂雄黄，甚至还有砒霜等。

    这些东西吃进肚子，能有好的？

    更别说陈世真体内已经积压了不少丹毒。

    不过这次，陈公子炼制出来的丹药，那药香是真好闻。

    闻着闻着，少女都想吃上一颗了。

    一会之后，陈世真霍然张开眼睛，神态狂喜，口中赞道：“好药！”

    陈晋道：“纵然好药，也不能多吃。特别是你现在的体质，药丸本该用温水泡开，当做茶饮。整颗服用的话，会有些许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比如腹泻。”

    “啊！”

    下一刻，陈世真就感觉腹中咕咕作响，像煮开的水。他脸色一变，拔腿就跑，飞奔着去找茅厕。

    跑得真快。

    手中依然紧紧抓着黄皮葫芦，不舍得放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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