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县西侧的战斗还在进行。

    高顺奋战破阵，终于冲杀到了吕布身边。

    樊稠腹背受敌，被逼得跳下河道躲避。

    幸好河里水位低，河道侧面有落脚的淤泥，樊稠保住了性命。

    吕布身边已经没几个人了，也顾不上再攻击樊稠，见高顺打开了通路，赶紧返回了陕县。

    高顺也跟着杀了回来。

    樊稠爬上岸重新整军，从落石与泥土中清理出了一条通道，董卓大军涌了过来。

    但古道狭窄，董卓的部队又受路上的障碍所阻，给了吕布一些时间。

    此时杨彪已经退到了新安，成廉、魏越也得以和王允一起返回陕县。

    王允这才知道，落石伏击居然没成功，也是傻了眼。

    这段时间王允的计策真就是全都只能成一半……

    吕布没有追究王允的责任，因为王允本身没有食言，他确实伏击了董卓，只是没成功。

    得知新安方向也有大军挡路，吕布让人直接用以土石封死了陕县东南西三个城门，以阻碍追兵。

    陕县是没有北门的，北边是黄河。

    新安肯定不能去，哪怕只是耽误一两天也会被董卓追上的。

    之前在陕县北边架设的浮桥，现在总算有了作用。

    吕布也还算果断，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弃了陕县过河，直奔河东大阳县。

    到了河东，拆了浮桥，也有了点喘息的时间。

    兜兜转转，结果又回了原点——吕布还是去了河东。

    而且还成了叛徒……

    大阳县有郝萌的驻军，吕布就是让郝萌搭建浮桥的。

    郝萌是河内人，曾是前任并州刺史丁原辟用的兵曹掾，和吕布是老同事关系。

    但郝萌并不知道丁原是被吕布弄死的，当时郝萌在并州驻守。

    其实连高顺都不知道这事儿。

    知道丁原之事的只有魏越和魏续，他俩是吕布的妻族，一个大舅子一个小舅子。

    之后吕布投奔董卓，在董卓控制京畿三辅之后，郝萌依然在并州刺史部任职，受牛辅的部下排挤，便与吕布合伙抱团。

    都曾是丁原余部并州军，在董卓手下都是并州派系，标签没法变。

    牛辅虽然是并州刺史，但牛辅的部曲和部将都是凉州派系，不会拿郝萌当自己人看待。

    派系斗争哪儿都有，董卓这边派系更复杂。

    到了河东之后，吕布和王允一同声称董卓要以并州三河失守为由，将所有并州守将论罪斩首。

    郝萌本就受排挤，也就信以为真，打算跟着吕布一起另谋出路。

    而此时要考虑的，就是前途问题了。

    是自己单干，还是再找个大哥挂靠一下呢？

    吕布有点迷茫。

    就像是辗转跳槽了很多家企业，一直觉得束手束脚难以发挥，总是和老板发生冲突。

    再想打工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带团队入职恐怕也很难再找下家……

    动不动就捅老板，谁敢收啊？

    想自己创业吧，又发现自己拿不出靠谱的产品，没根基没后台，又缺少融资能力。

    虽然带着一支战斗力顶尖的团队，可这团队本身是有缺陷的，作战业务能力很强，但几乎没有运营能力，也没有基本盘。

    只会打打杀杀，连个总部基地都没有，那只能叫流窜团伙，保护费都没法收……

    其实吕布也是有长进的。

    他把自己攒下的财产全部送给了手下，而且允许手下自行打劫，搞到的财货不用上交，只需要把粮食和壮丁交上来就行。

    手下各部可以自己经营，吕布为其提供保护，部下缺什么吕布去协调，让大家一起抱团取暖。

    这其实是董卓当年的路数。

    跟着董卓还是学到了点东西的，至少不贪财了——董卓其实是不贪财的，只是很宠爱孙女，董白那边确实比较奢侈。

    吕布已经明白，钱财远没有权势和实力重要。

    高顺能练出精锐甲士，也是因为吕布大方了，舍得给手下花钱了。

    而且，吕布自己出身不高，他也和董卓一样愿意给底层机会，从基层部曲中提拔了不少人。

    虽然有时候不太拿手下当人，但吕布确实对很多人有恩。

    比如高顺、成廉、宋宪等等。

    高顺就不说了，成廉曾是杀人犯，是吕布把他捞出来的。

    宋宪是扶风平陵宋家旁系子弟——就是灵帝刘宏的前任宋皇后的家族，宋家在宋皇后被废之后举族皆受株连，宋宪虽然是旁支，但也在连坐范围内。

    宋宪当时还小，没有被杀，而是发配边地，吕布庇护了他。

    也正因为如此，吕布始终能得到部将追随，其部曲也确实有强大的战斗力。

    只不过，想要自己当老板，至少得具备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也就是得有眼光。

    可吕布的眼光……实在是一言难尽。

    现在没钱粮没地盘没名分，没法单干，只能先做外包，也就是给大势力提供武力外包服务。

    挂靠哪个冤大头呢？

    向来沉默寡言的高顺给了个提议：“何不投奔卫将军，北上驱逐匈奴？卫将军在杀胡，曹使君也在杀胡……朝廷还建了英烈祠，若能杀胡立功，必可得朝廷庇护，总好过惶惶如丧家之犬。”

    这是忠言，但高顺是真不会聊天，一点情绪价值都不给……

    丧家之犬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丧家之犬说呢？

    王允当即就表示反对：“眼下我等实力有限，杀胡无利可图，只能徒增伤亡……而且刘备和董卓向来交好，投刘备必死无疑。不如去投袁公路，袁公路正与董卓为敌，若知吕将军去投，定会欣喜若狂。”

    这说得倒是挺实在的，袁术本就是董卓的敌人，而且孙坚这个双花红棍死了，眼下袁术正缺顶级打手，确实是最合适的老板。

    结果吕布就更纠结了：“可袁公路在淮南，眼下怎去得？”

    郝萌在旁边说道：“不如先去河阳，郝某可用羊皮竹筏顺流而下直去原武，奉先不如先去原武再说。”

    郝萌是河阳人，地头蛇确实有自己的门路，他搭设的浮桥就是用很多羊皮竹筏连接起来的。

    黄河皮筏向来是河东私盐贩子的走私方式，是用竹子和皮囊扎成的筏子。

    竹筒和皮囊防水密封性都很好，内部灌盐后不会渗水，损耗很小。

    这种筏子不仅能过河，也能漂流。

    如果将多个筏子连起来，可以沿黄河顺流而下，一直漂流到原武县博浪沙一带——就是张良让力士袭击秦始皇的地方，那是片很大的滩涂，到处都是芦苇荡，很容易藏身。

    这条黄河漂流路线长达五百汉里（120多公里），看起来很危险，但实际上比行船安全，而且不会被拦截。

    河阳到原武，就是在孟津和白马两个最大的官方渡口之间，这段水域是没有驻军的。

    黄河中游水流太急，船很难逆水行舟，如果船顺水而下，想回去就得用纤夫拖回上游，官船是不会轻易搞顺水漂流的。

    而皮筏子轻便，漂流之后拆掉竹子，把皮囊带走就行——竹子里本来就装了货。

    原武不产盐，但私盐贩子却很多，就是因为如此。

    这是用最少的耗费运送货物绕过所有三河城关的方式——城关的过路费和盐税比漂流损耗大得多，原武已经在虎牢关东边了，再往东就是陈留，不再有任何城关阻路。

    可以运货，自然也就可以运兵，反正现在吕布这边兵力不多，也没什么辎重可带。

    于是吕布在郝萌引导下去了河阳，打算来一场五百里漂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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