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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陈叙行踪安在?(二合一)


云江府,县衙。

    冯原柏就着晨曦的微光将信笺铺开。

    来信被镇纸压在窗前的长桌上,冯原柏摩挲纸卷,轻轻一叹。

    陈叙可有踪迹?

    是了,自从闻道元消失不见后,陈叙也消失不见了。

    或者更准确说,陈叙的消失比起闻道元来,似乎还要更早些。

    早到什么时候呢?

    早到南北大运河修成的当时,就在所有人都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叙便已经不见了。

    只是因为当时运河开辟,天地大变,所有生灵都在忙碌中,人人不得分心,才无人注意到陈叙究竟是怎样不见的。

    事后,有心人稍加复盘,陈叙的消失便成疑团。

    如今,数桩疑团加在一起,尤其令闻者心惊。

    这一刻,冯原柏甚至不由自主在心中预演了百十种阴谋。

    他的手掌渐渐收紧,那页信笺被他拈起,无数念头如电闪光射在他脑海中迸发。

    老友周望居然询问他陈叙何在?

    他若是知晓陈叙何在……

    就在冯原柏心中无数思量,甚至险些生出冲动时。

    笃笃笃——

    书房的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节奏熟悉的敲门声。

    这是冯原柏的另一名心腹师爷,原先挑拨他与陈叙为敌的那个师爷早已在无形中被他发配、打压。

    直至彻底闭嘴。

    这不是冯原柏心狠,实在是有些人做过心腹,便不可能再被放走。

    一旦离心,就只有死路一条。

    冯原柏卷起信笺,将其收入自己的储物玉印中。

    他说了一个字:“进。”

    来者推门而入,却是满面喜色,给冯原柏带来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绝好消息:

    “县尊大喜,济川县传信过来,陈公子他回乡了!”

    冯原柏初时都疑心自己听错,他反问:“陈公子,哪个陈公子?”

    师爷毫不停顿,满脸喜气道:“是陈叙陈公子啊!他回乡了,此刻正在济川县小弯村呢!”

    哗!

    冯原柏脑中便仿佛是有霹雳闪过。

    他惊喜又惊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过此刻“回乡”的陈叙是不是某些有心人假扮——

    这不怪冯原柏阴谋论。

    实在是闻道元的消失给冯原柏带来了太大冲击。

    他愣神过后,立即大步向外走去:“快,备马,我要立即前往济川,会见老友!”

    不论此刻回乡的陈叙是真是假,他都要亲眼去见一见!

    冯原柏大步流星,脚下生风。

    师爷又怎么可能追得上他?

    “哎哟,县尊啊!”师爷顿时急了,连忙在后头追赶着喊。

    “县尊走不得啊,昨日府君还在问询水务,这南北大运河修成,咱们云水河虽未能直通运河,可咱们云水河连通碎玉河,连通元沧江啊!”

    南北大运河修成,意味着浩浩荡荡的一场全新的权利划分。

    冯原柏作为云江县县令,虽然位卑职低,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他是进士出身,是朝廷命官,首先就已经有了一定的上桌资格。

    其次,他与陈叙交好,人人皆知。

    无形中,冯原柏受到陈叙声势影响,在云江府已经拥有了不同的话语权。

    但这还不够。

    作为附郭县令,冯原柏在云江府其实出行从来不得自由。

    至少他不能随意擅离职守,须得每日点卯上衙,除非他休沐。

    冯原柏脚步微顿,回给师爷一句:“你去拟个章程,替本官上报。

    我今日得知云水河上游水情有异,特去亲自查看。

    此去归期不定,或一两日,或三五日……”

    话音尚未落,他人已大步走远。

    走动时,冯原柏扯下了自己的官袍,露出一身常服。

    他甚至不去马厩,而是放出自己的小印,口中低诵:“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师爷一路追来,甚至都没能看清楚冯原柏的背影。

    只看到一段飘飞的衣摆,以及风卷云从,人渺渺兮。

    师爷“哎哟”一声,捶胸顿足。

    冯原柏施展了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

    出城门时,他甚至快成了一道残影。

    守城的兵士完全没能看清楚他的存在,只感觉到似乎是有一阵奇异的疾风刮过,这人便已是远去了近百丈。

    而县衙后院,冯熙正拿着一叠刚抄好的四书文章来到书房寻找冯原柏。

    师爷连忙收拾心情,堆起笑脸,对冯熙道:

    “好叫公子知晓,县尊公务繁忙,正外出视察。

    您这……课业,改日再来交付县尊不迟。”

    哟,还有这种好事?冯熙顿时悄悄吐出一口气,心中生出喜意。

    阳光洒落云江府。

    秋高气爽,惠风和畅。

    彼时,不论是云江府,又或是大黎国其它地域,一切皆仿佛如常。

    红尘繁杂,悲喜熙攘。

    无人知晓,有些人已在奔行中做出了此生最悲壮的决定。

    那么,此刻身在小弯村陈家的陈叙,他究竟是真是假?

    冯原柏的这个怀疑,直到在小弯村村口遇见伍正则,便自消除了大半。

    而等半刻钟后,他亲自见到了陈叙本人,这番疑问则完全消失了。

    世间虽有超高易形术,能使易形者千变万化,指谁像谁。

    可有些人的神韵,却又是任何一种易形术皆无法模仿的。

    冯原柏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确认,眼前的陈叙的的确确是那个人,绝无作假。

    他又惊又喜,一时甚至说不出话来。

    直到陈叙露出笑容,大步前来迎接他道:“冯兄!”

    冯原柏这才如梦初醒。

    此后一番热闹不提。

    当着许多人的面,冯原柏纵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无法吐露。

    而奇怪的是,此番几乎同时来到小弯村的伍正则,他竟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虽然伍正则掩饰得很好,但冯原柏何等眼力?

    他一眼就看出了,伍正则情绪不对。

    而此时此刻,陈叙家中却是热闹非凡。

    不说其它,以陈叙如今的身份,他但凡回乡一次,都必定会在乡邻间引起轰动。

    除非他完全秘不见人。

    但陈叙归来,也还有一个目的,是要给家里人撑腰做脸的。

    他如果躲在家里完全不现身人前,那还有什么意义?

    而他适时出现,表达自己对家人的重视,则正好是最强震慑。

    十里八乡,不论何等宵小,但凡听闻陈叙声名,又如何敢对陈家人再怀恶意?

    这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防御性做法。

    其间,陈叙也与里正、村长又或是村中宿老等人交谈,并不过分疏离,又惹来一众称赞不提。

    这里头又有一桩小插曲。

    就在众人热闹间,有个消息灵通十分好事的少年挤进来,说了个消息:

    “出事了出事了,村长、里正、陈二哥,咱们隔壁村,那个蔡神婆,今儿早上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里。

    那个死状凄惨啊,皮贴骨干成一团,七孔还流黑血,吓死人哩……”

    他这一通嚷嚷,惹来一片哗然不说。

    也同时惹来了村长的训斥:“没规矩的混账东西,什么腌臜话都拿到咱们解元郎面前说,滚滚滚!”

    好事少年冤屈道:

    “是真的啊,上塘村的人都吓坏了,都说是那神婆往日里不修阴德,拿神鬼之说骗人,如今遭报应了呢。

    我也只是,唔唔唔……”

    眼看着村长、里正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少年的父亲捂住他的嘴,硬是作势要将人带走,不许他再多说一句话。

    此后,村长、里正等人又连忙向陈叙致歉云云。

    如今陈叙身份不同了,他再回乡,竟也拥有了“不叫尘埃脏了贵人眼”那般的待遇。

    他却摆摆手,叫住了准备将好事少年带走的中年人。

    而后详细询问起对方,有关于上塘村蔡神婆死亡之事。

    这个蔡神婆,实际上就是精魅梦娘名义上的母亲。

    而蔡神婆之死,亦与梦娘的死亡脱不了关系。

    虽然说蔡神婆修为低微,根本就养不出梦娘这种等级的精魅,但梦娘毕竟是借了蔡神婆的名义这才能在凡间活动。

    此后梦娘被陈叙以业火诛杀,蔡神婆无形间受到反噬,当场便也身亡。

    她从梦娘身上得到过一些妖力与法术,死后归还天地,因此七窍流血,尸体干枯。

    陈叙稍稍推算,得出前因后果,便不再过多追问。

    但他的这个举动,又惹来众多揣测。

    里正甚至试探问:“这些个乡野神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惹了解元郎笑话,真是不该。

    回头我必叫人去清理一番,不许这些个邪道再在咱们七河乡范围作怪,否则通通赶出去。

    呵呵,陈解元你说如此可好?”

    陈叙微微一笑道:“是否邪道,不应由人妄自揣测,但稍加约束还是有必要的。

    待我得空修书一封,请县里衙门出手,排查异常,还乡邻清净。”

    这番话说出来,立时惹来大片叫好之声。

    乡野之间,常有怪谈。

    也说不上是真怪还是假怪,但总有些吓人的传说在十里八乡流传。

    若真能有衙门里的高修出手,将整个七河乡一带的异常都清理一遍,乡民们纵然是走夜路只怕都要轻松自在几分。

    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还是乡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凭借自己得到的好处。

    陈叙如此行事,众人至此,才是真正对他心服口服。

    世事便是如此。

    乡土乡情,你不实实在在做些什么,便是被人们推上高台,人们表面上个个恭敬,人人带笑,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叙自己虽然不会在家乡久留,但陈家人还要在此生活。

    他适当的释放威慑,同时又给予好处,才是真正的给陈家人铺设一条长远之路。

    同时,你从乡野中走出,一飞冲天以后,回来又回馈乡邻,这也是应有之意。

    此后,陈叙又提出要为村中购买祭田,建设村学。

    村学一应花费,包括延请夫子的费用,都由祭田产出供养。

    村中适龄孩童,皆有资格到村学就读,不论男女。

    最开始,陈叙提出要建村学的时候,村长等人脸上都乐开了花。

    可等到那“不论男女”四字一出,所有人却都惊呆了。

    村长更是连声呼喊道:“这这这、这如何使得?这使不得啊!”

    陈叙只道:“大黎风华录,不知诸位可知?”

    大黎风华录在整个大黎都传播得沸沸扬扬,村长等人纵然身处乡野,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见识短缺。

    因此众人立即抢着回应道:“自然知晓,岂有不知?

    解元郎你也在大黎风华录上哩,原来排名是、是……是玄榜二十一!

    不过,大黎风华录据说每月初皆会换榜一次。

    等到下个月换榜,解元郎排名必定还要往前冲!”

    说到这里,众人又纷纷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陈叙道:“既如此,大黎风华录天榜第二摘星子,乃是清虚道宫女冠,诸位可曾知晓?”

    “啊,摘星子……是、是女的?”有人脱口而出,满脸惊愕。

    而自诩见识不同于普通乡民的里正则连忙接话道:

    “摘星子的确是女冠,那榜单上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哩,你们啊,看个榜都看不明白。”

    随即又对陈叙赔笑道:“乡下人,没见识,陈解元见笑了。”

    陈叙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村童入学,不论男女,诸位可还有疑问?”

    里正抢在村长前头道:

    “理所应当,正应如此!要说还是咱们解元郎见解高啊。

    这女娃娃有出息起来,那可是了不起得很哩。

    某些目光短浅的家伙,脑子僵得很,却是理解不了咱们解元郎的一番苦心,居然还出言反对。

    要我说,这村学不但不应限制男女,还要对送女娃娃来读书的人家,给出嘉奖才是!”

    他们家有六个孙女,他兄弟家也生了五个孙女。

    原本他虽是里正,可十里八乡也难免有一些嘲笑他们家尽生女娃娃的声音存在。

    里正再威风,总不能人家背地里说句闲话都给抓起来罢?

    可如今却是天降惊喜,里正连忙抓住机会。

    又表忠心,又趁机排挤小弯村村长,还连忙给自家捞好处。

    一个村学,足够他们掰扯三百个回合还不止了。

    其中种种运作细节,皆有门道,皆有机会。

    陈叙目的达到,琐事他是懒得掺和的。

    放权下去,皆大欢喜。

    再由陈父陈千山坐镇裁判,这威信就立起来了。

    闲事处理完,正好冯原柏与伍正则联袂到来。

    陈叙遂与乡邻告辞,请冯原柏与伍正则到他后山的木屋中暂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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