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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宁明元年(求月票求订阅)


谢明璃立于血泊中,静静看着燃尽的魂火,整个人没有说话。

    楚宁走上前,替她披上肩上的外袍。

    她看着他,喃喃问:

    “你说……这一笔债,真的算清了吗?”

    楚宁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向帝宫天顶。

    “不止未清,还欠最后一笔。”

    “该走最后一趟了。”

    “走完——这王朝,就不是吃人的了。”

    整座帝都,已然沉默。

    端王府灰飞,燕王血溅,雷魂楚宁与谢明璃的名字,已成为武道之上的逆命之刃。

    唯独皇宫,尚未动。

    那扇天极殿的朱门,从魂图初现至今,从未真正开启。

    ——因为那位皇帝,从未想亲自面对。

    他是大乾帝制的血脉之核,武道最高枷锁,万万人命数的铸印者。

    而如今,他知道,他们会来。

    所以,早在他们踏入金阙之前,皇宫九禁早已开启。

    万象浮屠阵,三元帝心印,血魂逆转大阵。

    整座帝都自镜狱逃逸出来的血魂开始凝聚,所有枉死之魂都被悄然收拢,以阵入图,铸入他魂座之上。

    天极殿顶,魂气翻涌,重压如山。

    金龙浮空,魂符震世,层层帝印缠绕魂座之巅,如锁链缚心。

    楚宁与谢明璃并肩,踏上帝阶。

    她手中仍握着那柄寒星断,寒气逼人。

    他掌心五魂雷轮沉静如霜,雷息不动。

    他们没有兵,没有军。

    也不再说“讨伐”与“问罪”。

    只是一步一步,走入那片天命的中心。

    无军,无声,唯影映阶。

    天子之位,大殿之巅。

    皇帝终于现身。

    那不再是一个凡人的身形。

    他立于天极殿帝座之巅,身躯早已脱离血肉凡胎,魂体淬炼如幽金流火。

    九道帝印轮转周身,层层叠叠,如星辰凝固,像是将天地法则锻入了他的每一寸筋骨之中。

    他背后,一轮漆黑如渊的巨图缓缓浮现。

    ——帝魂图。

    图如夜海,魂丝亿万,其纹络每一道,皆由真魂所铸,凡人武者,尽在其中挣扎呼号。图心之处,赫然烙有三道帝纹:

    “镇天”、“摄命”、“裁道”。

    仿若命书,亦似刑书。

    这不是武者的魂图,而是囚禁天下的“国运图”,是以亿万人的命魂汇聚而成的枷锁法相。凡魂入此图,皆不得再自立修行之道,必须循律入阶、循律晋位。这是大乾帝国真正的核心秘术——帝魂御律阵。

    帝魂图刚一显现,整个天极殿顿时风雷俱歇,虚空压塌,魂力乱流如汪洋呼啸,掀起剧烈的灵压风暴,连天顶的金阙也在轻轻震颤。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怒自威,仿佛从大殿上古铭文中渗出,滚雷般贯穿金石:

    “你来杀我?”

    “杀我一人,便能换天改命?”

    他的声音中没有惊惧,只有从高处俯视天下的冷漠。

    “这天下武道数百年,若无律制约束,岂非为乱命之流?”

    “帝魂在此,万民归序。你以魂图、誓雷来犯,不过是欲以妄念乱序,以一魂破天——”

    “楚宁,你不过是……不甘为下。”

    帝魂图剧震。

    就在那一刻,九道帝印化作环链,瞬间贯入帝魂图之中,引动其心核。一道古老魂术于虚空之中显现,其名:

    “镇道命痕。”

    那是镇压任何非皇律修魂之人的禁魂术,是魂道律制的至高刑印。

    一道墨金魂痕自皇帝掌中浮现,赫然穿空而下,直扑楚宁五魂之基。

    那魂痕之内,隐隐浮现无数魂影哭嚎,正是过去三百年中,被帝制封锁、削魂、削道、削命的无数武者之魂。

    此术不光镇魂,更夺念、剥识、禁道,一旦命中,楚宁将从此失去自修之本,连誓雷也将被斩断魂根,从根本上剥夺他“成道”的可能。

    天空猛然发出一声仿佛神灵怒吼的巨响。

    帝魂图张开,如黑夜碾压晨曦,欲将楚宁整个人纳入“律制之下”。

    谢明璃当场脸色一变,手中寒星断几乎当场出鞘,她第一时间以为这魂图会直取楚宁魂台。

    她心中一震:他竟早已算到此局?

    楚宁却未动。

    他缓缓抬头,眼神冷静至极,宛如看透了这一切早在他来时便已注定。

    “你以为律法能令万民归序,”他低声开口,声音不高,却贯穿金殿,“可你造的,从来不是法。”

    他手掌摊开,雷轮轻旋。

    “你造的是牢。”

    “你以道封人,以序割魂,把所有人,变成你帝图上的一笔墨痕。”

    “可我,便是那道——撕裂你帝图的雷。”

    话音落下,天顶陡然崩响。

    帝魂图剧震,九重帝印齐鸣。

    整座金阙仿佛成为一尊活着的魂炉,数十万道被献祭之魂自虚空浮现,涌入那幅吞天图卷之中,使其在刹那之间膨胀百倍,宛如吞日之渊,铺天盖地而落,欲将楚宁彻底封入律制深渊。

    “镇魂。”

    “摄命。”

    “裁道。”

    三印齐下,万象皆寂。天极殿上空,时空仿佛陷入某种“命定”的死局,所有反抗、挣扎、破法的魂力都在那图卷边缘寸寸冻结。

    而楚宁,仿佛正要被囚入这座帝国千年未破的“魂图囚笼”。

    可就在帝魂图将合之瞬。

    他动了。

    ——极缓,却极决。

    左掌平举,五魂轮轻旋,誓雷未启,而他右臂衣袖之下,空荡如风。

    但他却用那只残缺的右臂袖口,缓缓朝天一挥。

    “寂世灭。”

    无声无息,虚空一黯。

    下一息,五魂轮骤然反转,一道苍白雷息自其轮心炸裂而出,轰入天幕帝图。

    那不是“斩裂”,不是“对抗”。

    是吞没,是终结。

    整个帝魂图在那道无声的雷光中发出一声极低极长的“碎响”,如冰面千里开裂,又如万年碑文被人以指轻轻拂去。

    “轰!”

    天顶震碎,帝魂图九纹寸寸裂解,从“镇魂”开裂,“摄命”粉碎,直至“裁道”一线如蛛丝断崩,整个图卷宛如被雷焰从中心撕裂。

    谢明璃站在楚宁身侧,仰望那轮“帝魂图”,魂识深处忽然泛起一阵冰寒。

    那不只是等级的威压。

    那是记忆的潮涌。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日:

    那场“奉魂祭礼”,她母亲被押赴魂坛,头戴白冠、身披素缨,魂识封锁,唇角带血。她站在台下,却被强行按着跪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被一剑斩首,血溅帝坛,染红了她少时梦中反复出现的画面。

    皇帝就坐在那座帝座之上。

    轻轻抬手,定下了她全族的生死。

    “谢明璃——谢家逆血,押入镜狱,三十九重魂刑,以儆效尤。”

    那声音仿佛又从天极殿上方落下,如同一柄铁锤,敲击她幼年的耳骨,打碎她的魂识。

    那一刻,她猛然收拢指尖,指节泛白,五指死死扣住了“寒星断”的剑柄。

    她抬头望向皇座。

    那不是一个“人”的轮廓,而是一个吞魂化气、以万民为祭的枷锁象征。

    她忽然轻声自语,像是问楚宁,也像是问自己:

    “他……还记得谢承钧吗?”

    “还记得那个在天极殿前魂图自断、不肯拜的朝臣吗?”

    “还记得……他斩下我母亲首级的时候,我才几岁?”

    ——那一瞬,帝座上的皇帝目光微凝。

    九印轮转间,似有一缕古旧回声自魂深处浮起:

    谢承钧,曾执剑谏言于朝堂,誓断帝律之枷。

    谢明璃之母,亦是昔年魂图议事时,唯一敢立于帝阶之上的逆血之女。

    那一剑,他本不欲落下。

    可帝魂既成,国运既定,他终未能容下那一道逆命之光。

    ——“若当年……未斩她,今日,又会如何?”

    可念头一闪,便被亿万魂丝碾灭。

    ——“无妄之思,枷锁既铸,岂容逆血存焉?”

    他目光再冷,帝魂图骤振。

    楚宁没有转头,只低声道:

    “这一刀,留给你。”

    谢明璃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目光已如寒霜之星,不再颤抖。

    她缓缓迈出一步,手中寒星断出鞘,冷芒映照帝魂图一隅。

    皇帝感知到了她的杀意,帝魂图中央顿时涌动出一股猩红光潮,欲以“摄念”封锁她识海。

    可谢明璃没有躲。

    她甚至主动迎了上去,脚步如赴命。

    那一瞬,她仿佛回到魂坛之下,那个被迫跪拜的少女——却不再低头。

    她魂念深处,一道女声仿佛响起:

    “璃儿,别怕。”

    那是母亲生前最后一次在她耳边说话。

    而现在,她替母亲走完了这一步。

    她跃起,寒星断穿透帝魂图裂隙,雷火魂海中,一剑疾若流星,直刺帝皇背脊。

    剑尖未至,魂识如涛,她清晰听见帝魂图深处无数魂影低泣哀嚎,仿佛那三十九重魂炼未曾散去。

    “这是我谢家欠你的吗?”

    皇帝魂身剧震,仓促转身,怒啸未出口,那柄承载三十九重血债之刃,已然破开帝心层层魂印,直没心核。

    “你以我魂祭阵,便该偿这刀下之命。”

    她低语如誓,字字如碎魂巨锤,击穿虚空。

    “这一刀,为我母。”

    她反身,剑势未歇,寒芒横斩。

    “这一击,为我父!”

    霎时,帝魂图剧烈撕裂,魂力崩塌如山海倒卷,九道帝印寸寸崩裂,皇帝神魂于雷火之中如薪灰飞散。

    真气崩溃如海啸横扫金阙,九道帝印寸寸崩塌,天极殿顶震碎如瓷,皇帝神魂化作火焰中一缕残念,终被雷焰吞噬。

    楚宁站在她身后,未再出手,只轻声一句:

    “走吧,明璃。”

    她缓缓回身。

    剑未归鞘,指尖尚轻颤,心跳一瞬如鼓。

    泪已干,目如霜月。

    她再不回头看那一堆血骨残灰。

    她只将手,轻轻放在楚宁左肩上。

    “嗯。我们走。”

    那一刻,帝魂图坠天。

    天极殿碎。

    帝国千年武律,从此倾塌。

    ——那一瞬,整个大乾,再无帝。

    帝都街巷間,风雪未止,千万人仰望那尚未熄灭的雷图之痕。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武者,初入品阶,神识尚浮,在过去,他从不敢抬头看那魂图之巅,只知那是帝命所凝,非他等可窥。

    可今日,他仰望那自天而降的五魂之轮,心中第一次泛起炽热的悸动。他低声问身旁的师兄:“我们……也可以修到那一步吗?”

    那师兄本是九品,曾言“人贵有命,武各有阶”,如今却沉默许久。

    他望着天穹的雷痕,说:“以前,我不信。”

    “但现在,我……不知道了。”

    远处市井巷中,一名老铁匠放下肩上的水桶,抬头望着天空。

    他曾三考镇武司,不中;此生只修至八品,却在今朝亲眼见一人以断臂之身、凡俗之名,劈碎帝座、裂开武律。

    老者手微颤,泪水沿着烧伤的皱纹滑下:“老天开眼……老天,终于开眼……”

    帝都街巷间,千万人仰望未散雷痕。

    这不只是一次战争的胜负。

    这是整个大乾王朝千年来,第一次有千万人同时抬头望天。

    天极殿外,血未干,魂焰犹炽。

    楚宁静立残阶之上,俯瞰焦土帝座,身后魂图缓缓消散,天地如临一息静止。

    谢明璃立于他侧,身披素衣,眼中寒霜映照,却仍未言语。

    群臣自金阶之外鱼贯而至,有者惊惶跪伏,有者默然垂首,有一老臣踉跄上前,掀袍而拜:“楚上……愿承天命!”

    此言一出,众人跪伏,山呼“雷魂楚宁,九州共主”。

    唯有他未动。

    楚宁眉眼淡然,静静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帝座许久,忽而轻声道:

    “我不登此座。”

    众臣一震。

    楚宁抬手,指向那尚未熄尽的“帝魂图”残痕:“因它,不该再有人登。”

    他目光一转,扫过满殿跪伏群臣,淡淡补了一句:

    “帝座之下,法可生护世之律;帝座之上,法可化枷锁之笼。”

    “权本无恶,恶在执者;座本无罪,罪在居者。”

    他垂眸,衣袖掠过断臂之侧,语声微顿,似自问亦似自誓:

    “我残此一臂,不为遗恨,只自限不问权,不为王。”

    掌中雷火起,魂轮一转,将帝图之痕尽数焚尽。

    他转身,望向群臣,目光沉静如誓:

    “武律千年,以律制命;但律之初衷,是为护人,不是为困人。”

    “武道不该是牢笼,不该是权贵血脉垄断资源、断他人求生之路的工具。”

    他回身,望向群臣,目光沉静如誓:

    “从今日起,武不再是贵胄的标记,而是人人皆可习之技。”

    “武阶不再定尊卑,官位不再因血脉。”

    “布衣可议国政,武者需守律章。”

    “这天下,不归一姓,不归一座——它只属于所有人。”

    这时,一位曾随端王左右的老臣上前几步,面色微动:“可若天下无主,新律未立,民将何依?”

    他眼中隐有探意:“您既有天下之威,何不正名于九州?”

    楚宁未应,谢明璃却已上前一步,眼中寒光不掩:

    “你是问如何重立王座,还是打算换个主子跪?”

    那老臣面色一变,欲言又止。

    谢明璃展开一卷书:“这是三日来所拟新章,不为权,不为世袭,只为天下可有律可循。”

    那卷上书:

    《魂识平权三十六条》

    《律由选立法草案》

    《武者特权废止令》

    《魂狱封存令》

    她亲笔写下:“起誓者,不可再为祭器;亡者,不得再筑魂阵。”

    “魂只护人,不再锁人。”

    “镜狱封,帝印焚,魂律立,天地平。”

    她一字字宣读时,眼神未曾动摇。

    天顶晨光洒落,照在她白衣之上。

    她忽而想起母亲血落魂坛之夜,那最后回望的目光。

    那目光未说一句话,却把此生所有命都交给了她。

    如今,她终于站在帝阙前,以自己的手,将那早该死去的“天命”,彻底掀翻。

    她展开卷轴,朗声读出每一条。

    群臣静默无声,她目光缓缓扫视全场——曾经,她只敢仰望,如今,她审视他们。

    “娘。”她心中轻声,“您看到了吗?”

    魂图缓缓闭合,誓雷归藏。

    帝都的天,第一次彻底放晴。

    从那日起,大乾王朝除名。

    天极殿被焚毁,原址立一碑,题字:

    “武在人间。”

    此年,为“宁明元年”。

    以楚宁之名,昭宁之志;

    以谢明璃之誓,照明未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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