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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篡


“陛下,时辰到了。”黄门侍郎王谧带着一众散骑、侍郎入宫,站在皇帝司马德宗面前。

    但皇帝坐在御榻上,痴痴傻傻的望着他们,仿佛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倒是旁边的琅琊王司马德文泪流满面,“诸位世受晋恩,何以为虎作伥,夺我家基业?”

    桓谦道:“伏睹楚王,天资聪颖,承桓宣武之功德,顺天应人,虽唐、虞无过于此,群臣会议,皆言晋德已终,望陛下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托付于楚王,上合天意,下合人心,陛下与琅琊王亦可安享清贵之福,不绝晋祚之嗣统,祖宗幸甚,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会稽内史王愉道:“自楚王继位以来,麒麟降生,凤凰来仪,甘露现世,嘉禾蔚生,此皆天兆,示楚代晋之象也。”

    琅琊王氏、太原王氏这两个家族已经表态,司马德文纵然千般不愿,也无可奈何。

    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自从司马元显下诏征发“乐属”后,司马氏的根基便被斩断了。

    只剩下一张表皮撑着场面。

    王谢桓庾殷,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数一数二,庾氏因维护司马氏,已经被桓玄铲除,谢氏也因司马元显而门庭滑落,无一人在朝中为官,不足为虑,殷氏投奔桓玄。

    现在士族高门没有一人为司马氏说话。

    而桓谦的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不绝晋祚之嗣统”,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不从,司马家要失去的不仅是国祚。

    “吉时已到,请陛下交出玉玺!”王谧有些迫不及待。

    琅琊王氏自从王导之后,便一直屈居太原王氏之下,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一回,此次“禅让”之后,琅琊王氏将重新成为天下士族的翘首。

    至于谁做皇帝他并不关心,只是琅琊王氏继续荣华富贵即可。

    不过皇帝司马德宗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将玉玺抱在怀中,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痴痴傻傻笑意。

    “陛下……”王谧望向桓谦,毕竟这是他们家的事。

    但桓谦城府深厚,杵在原地,装傻充愣。

    王谧又望向王愉。

    此人平日骄狂不可一世,到了紧要关头,却畏畏缩缩。

    王谧无奈,只能伸手去抢。

    司马德宗人虽然痴傻,但力气不小,王谧身子骨早被五石散和女色掏空了,竟然一时抢不过来,不禁气急败坏,“还愣着作甚!”

    桓谦和王愉也只能上前加入争夺的行列。

    此情此景,不由让司马德文嚎啕大哭,“诸公今日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天谴吗?桓玄今日能夺我家之位,他人亦能夺之,敢问诸位何以自处?”

    三人都像没听到一般,只顾着争抢玉玺。

    在他们眼中,无论谁当皇帝,都离不开士族高门的支持,所以越发的肆无忌惮。

    司马德宗一人终究争不过三人,玉玺被抢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哭,声音极是凄惨。

    但无论是王谧、王愉、桓谦,还是堂中其他官吏,都漠不关心,欢欢喜喜的随着王谧出宫迎奉桓玄去了。

    “陛下禅位于楚王!”

    宦官一声尖锐的呼喊之后,锣鼓齐响,群臣欢喜称贺。

    桓玄肥硕的身躯将冠冕撑的如同发胀的面团,满脸的笑意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从王谧手中接过玉玺后,便大步迈入皇宫之中。

    司马德宗司马德文两兄弟已经被人“请”了出去。

    “拜见陛下!”群臣拱手。

    “众卿免礼!”桓玄大袖一挥,转身坐上了御榻。

    只听“轰”的一声,御榻竟然塌了,桓玄两脚朝天,在侍卫的搀扶下方才起身。

    桓玄原本就身材高大,入主建康后,越发放浪形骸,骄奢淫逸,一顿饭能食十余斤肉,出行多是车舆,身重两百多斤……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魏晋流行玄学,桓玄继位的第一天,连皇位都坐塌了,这可不是什么吉兆。

    而建康城中早就有童谣:长干巷,巷长干,今年杀郎君,后年斩诸桓。

    长干乃建康里巷,乃行刑之地,郎君即司马元显。

    司马元显及其诸子,前年被桓玄斩于长干巷,今年桓玄登基,还有几个月就是两年之期。

    当然,这些童谣只在市井间流传,桓玄作为高门,市井民间流传的童谣传不到他耳中。

    桓玄脸色铁青,杀气腾腾的扫视几个散骑和侍郎,刚要动怒,殷仲文拱手而出,“陛下圣德深厚,地不能载,上天方降下此吉兆。”

    卞范之也不落人后,“殷侍中之言是也,破旧立新,此物乃旧朝所有,陛下御极,新朝当有新气象!”

    两人跟在桓玄身边,说的话自然称心如意。

    其他官吏也跟着拍起了各种马屁,殿中一片乌烟瘴气。

    偏偏桓玄就好这一口,脸上的怒气逐渐消散,“诸位所言甚是,新朝就该有新气象,旧朝腐朽如斯,岂能承载新帝?来人,换一副新的来!”

    一番折腾,总算将此事遮掩过去。

    几乎所有士族都加官进爵。

    王谧以奉玺之功,加封司徒兼太保,封武昌县开国公,加班剑二十人。

    谢混升尚书仆射。

    桓谦为尚书令、吏部尚书,改封宁都侯。

    其他官吏也得到了诸多封赏,无不对桓玄歌功颂德,唯独刘裕、何无忌等北府将领原封不动,没有一人在封赏之列。

    北府军在刘牢之和几个老将被杀之后,士卒全部拆分各地,由桓修、桓弘、桓谦、桓石生分而掌之。

    除了刘道规,已经名存实亡。

    刘裕手上的部曲也早已被拆散,除了名气什么都没有。

    北府军已经事实上名存实亡,所以桓玄直接无视了他们。

    “御榻崩塌,乃是天兆,江左人心震动,可以举事!”何无忌早就看不惯桓玄。

    舅父刘牢之和恩主司马元显都死在他手上,如今登基称帝,一口汤也不分给他们,心中怨气越来越大。

    刘裕望了一眼身边,冷冷清清,只有檀凭之、刘怀肃、孟龙符几人,殿角宿卫之中,总有几道目光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桓玄从未放松过对他的戒备。

    “只凭你我几人,实力不足,你可联络北府豪杰,探明他们心意。”

    “怎只有我们几人?寄奴莫非望了,淮泗还有汝弟刘道规,拥兵三四万,兵精粮足,他若南下,我等里应外合,桓玄必败无疑!”

    何无忌北上淮泗,最大的目的便是考察刘道规的实力。

    事实上,他起兵造反之心比任何人都要迫切。

    刘裕道:“淮泗鞭长莫及,阿规一动,桓玄必诛杀我等,且拓跋珪十余万人马屯于河北,虎视眈眈,他若南下,中原淮泗顷刻易手,届时你我连退路都没有。”

    他说的也是实情,刘道规兵强马壮不假,但周围强敌环伺,根本动不了身。

    不仅拓跋珪有吞并中原之心,连慕容德都有兼并江左之意。

    北面必须有人扛住外部压力。

    何无忌也是文武全才,知道刘裕说的是实话,桓玄在寿春、合肥、广陵一线布置重兵,长江之上,西府水军控制各大渡口。

    刘道规的人马根本过不了江。

    所以这场兵变,根本指望不了淮泗。

    若不是桓玄也将刘道规当成了北方屏障,北府中的刘、何、檀等几家武宗早就被灭门了。

    何无忌低声道:“那可如何是好?没有淮泗,我们的实力去了七成。”

    周围热闹的嘈杂声,将两人的谈话淹没。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两人就在这太极殿东堂商议造反。

    自魏晋以来,东堂决议便是传统,很多影响历史走向的军国大事都是在此地决断的。

    “有我在,三成足矣!”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中说出,何无忌绝不会相信。

    但刘裕亲口所言,就另当别论了。

    妖贼几十万大军,实际上是刘裕扑灭的,几千人马就杀的孙恩投海自尽。

    只要桓玄定都建康,北府就拥有巨大优势。

    何无忌叹服:“寄奴真英雄也!”

    “桓玄将北府军分拆给诸桓统帅,自取灭亡,如能将他们暗中联合起来,便能迅速解决诸桓,去其羽翼,破起胆气,桓玄色厉胆薄,纨绔子弟尔,仓促篡位,天怒人怨,稍遇挫折,便会逃回江陵,如此一来,江左为我等所有,进而传檄天下,声讨逆贼,如探囊取物。”

    刘裕跟在桓玄身边近两年,已经将他看透了。

    此次登基称帝,若能怀柔北府,奖励士卒,说不定还能收揽一些人心,北府军的反抗不会那么严重。

    但他的眼睛从来不会往下面瞟一眼,以为解决了刘牢之、诸葛侃、高素等老将,控制了刘裕,便高枕无忧。

    北府军与晋室这二十多年来互相依存,晋室没了无所谓,但西府军进入广陵、京口、建康等地,就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

    北府西府针锋相对这么多年,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弥合地域上隔阂。

    何无忌道:“我这就去联络盘龙兄、彦达兄,有他二人相助,此事必成。”

    刘毅和孟昶在广陵蛰伏多年,实力不俗。

    刘毅之兄刘迈在桓玄帐下为吏多年,其弟刘藩也是一员北府悍将。

    而孟昶交游广阔,人脉众多,能联络到更多的反桓势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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