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文显然没想到方青叶竟然如此回答。

    一时怔住过了片刻才开口：“方董，Musical.ly可不是Flipagram，无论是规模和估值，以及影响力，后者都无法和前者相比，我们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先接触看看，事在人为。至于资金问题嘛如果不够就继续融资。”方青叶语气很轻松。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今天讨论如何抖音如何进军海外市场，却突然钻出来要收购对手！

    周凯文反应极快，立刻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微笑，他又看着陈伟安：“伟安，刚才方董提出收购Musical.ly，今天暂且不评估其可行性，就方董这个想法，今天已经说明他也认同美国是我们最重要的市场，应当作为全球海外运营中心，辐射除中国以外的全球业务。”

    陈伟安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方青叶，没有说话。

    这时方青叶缓缓开口道：“周总，你并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

    “哦？”

    “美国确实是抖音海外的重要市场，但绝不是唯一。亚太、欧洲、中东，甚至非洲，都是我们必须占领的阵地。”

    方青叶语气坚定，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当然就现阶段而言，美国市场是优先选项，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要将全球运营中心设在那里——我倒是同意陈部长的观点，‘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会议室泛起一阵低声议论，众人显然没有预料到方青叶会支持陈伟安的意见。

    张一珉更是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他。

    周凯文喝了咖啡，他显然也没想到方青叶公开支持陈伟安的想法，他整理了下思路马上说道：“方董，无论是从市场成熟度、商业性、人才培养、基础建设等等方面看，美国都是唯一具备建立全球运营中心的地方，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非要去搞区域中心？”

    “周总，你的分析很全面，但唯独忽略了一点。”方青叶看着他。

    “哪一点？”

    “政治！

    “政治？方董，我们做的是企业，不是搞政治！全球化不可逆转，难道我们还担心美国人会禁止我们做生意？”周凯文立刻反问。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忘记了阿尔斯通事件？再往前，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东芝事件？！”

    周凯文一时语塞，其他高管则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方青叶提到的这两个事件在商业史上极为典型。

    2013-2014年，阿尔斯通事件是一场典型的美国运用国内法对欧洲顶级企业进行的“法律战”和“经济战”。

    美国司法部指控法国能源与运输巨头阿尔斯通在包括印尼在内的多个国家，通过行贿获取项目，违反了美国的《反海外腐败法》(FCPA)。逮捕高管——阿尔斯通全球副总裁弗雷德里克·皮耶鲁齐在美国纽约机场被逮捕，并面临重罪指控。

    天价罚款：阿尔斯通最终承认罪行，并向美国支付了7.72亿美元的巨额罚款。

    在阿尔斯通深陷法律危机、财务和声誉遭受重创之时，其长期竞争对手——美国的通用电气趁机提出收购。最终，通用电气于2014年以约124亿欧元的价格，收购了阿尔斯通最核心的电力业务。

    东芝事件更是霸道到极点。

    日本东芝集团旗下的两家子公司，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初秘密向前苏联出售了四台九轴联动大型数控机床。这种高技术设备能用于加工潜艇螺旋桨，极大地降低了前苏联潜艇的噪音，使其更难被美国侦测，从而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

    事件曝光后，美国国会通过法案，禁止东芝产品进入美国市场2至5年。日本政府层面，日本首相被迫向美国正式道歉。

    为了平息美国的怒火，东芝公司付出了巨大代价：关闭相关工厂、投入巨资在美国媒体上刊登谢罪广告、其社长和董事会长被迫辞职。这一事件沉重打击了当时如日中天的东芝。

    但很显然，周凯文并不是一个轻易改变自己的意见的人，他又说道：“方董，你举的那两个例子，一个是违反《反海外腐败法》，另一个是违反了“巴黎统筹委员会”协议遭到惩罚。但我们抖音不会，我们严格按照美国有关法律运营，他能奈我如何？”

    “别忘了，中国还有句古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青叶冷笑道。

    “将来，如果对方声称数据被滥用，对安全造成威胁，担忧TikTok的推荐算法可能被用于宣传或舆论引导，你有怎么办？证明自己清白？甚至打官司？你毕竟是一家公司，与一个国家机器抗衡？？何况是美国！与其这样，我们就要未雨绸缪，从现在起就规避这些潜在风险——绝不能将全球运营中心设于美国，更不能只有一个中心！”

    “方董你危言耸听了，我依旧坚持我的观点，我认为美国是个民主法治的国家，不会那么做！”周凯文语气坚定。

    方青叶有些无奈。

    这尼玛的，冥顽不灵啊。

    不过也是，人家只是华裔，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美国人，也能理解。都爱国嘛。

    看来我只能动用我董事长的权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凯文又开口说道，神情严肃：“方董，如果你坚持的意见，那我留在这里毫无意义，我要辞职。”

    呵？我准备免掉你的职务，没想到你要主动辞职？

    嗯，我成全。

    方青叶面无表情回答：“可以。”

    周凯文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提出辞职是一种施压——抖音的海外拓展离不开他这样的国际人才，却没想到方青叶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凯文，不要冲动！”张一珉赶忙劝阻。

    周凯文可是他进军海外市场的一员先锋大将，现在一言不和就撂挑子，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周凯文没有回答张一珉，而是看了一眼依旧保持沉默的方青叶，心里微微叹口气，没再说什么，默默收拾好文件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再度响起一片低语，高管们神情各异。

    方青叶脸色平静，轻轻敲了敲桌子。

    “继续开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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