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马芸这校长，果真不是白当的。三句话不离考试，随时随地都能给学生们上一课。

    李乐提起暖水瓶为茶壶续上热水，水声淅沥中他想了想，放下暖水瓶才恭敬答道：

    “我的盛泰实业也投资了饿了么，占有一些股份，对情况也算了解。如果我是青叶，为了上市顺利我会暂停这个试点项目——港交所对盈利能力、市值、收入、现金流，哪一样没有硬指标？停下既能满足规则，也能给市场一颗定心丸。”

    马芸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去：“那你猜猜，青叶会怎么做？”

    李乐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静静品茶的方青叶，笑着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恐怕……会坚持继续试点。”

    “那我再追问一句，”马芸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刀刃般锐利，“如果因为坚持试点，导致财务恶化，股东反弹，最终饿了么上不了市，你认为青叶又会如何抉择？”

    这一次李乐思考得更久些，目光再次掠过方青叶沉静的侧脸，才不太确定地说：“应该……会放弃吧。身为董事长总得对股东负责。”

    马芸端起白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点头道：“这么选说明你是个合格的董事长，心里装着股东的利益。”

    李乐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不料马芸话锋一转：“但，还成不了伟大的企业家。”

    “合格的董事长，是在别人画好的棋盘里争胜；伟大的企业家，是自己铺纸研墨，另画一盘新棋。青叶绝不会走你说的那条路。”

    李乐一时怔住看向方青叶，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候方青叶终于放下茶杯笑着说道：“马老师，饿了么的事，我会向董事会详细说明。你就别拿这个当考题，为难李乐了。”

    见方青叶轻巧地将话题拨开，马芸哈哈一笑便也不再说什么。

    苗圃茶会散后，方青叶的工作重心便明确转向饿了么的上市筹划。虽然港交所的规则修订刚刚开始，距离正式实施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棋局必须提前布好。

    毕竟香江那座弹丸之地的聚光灯下，等着登台的内地企业可不止饿了么一家。

    成立上市工作领导小组、董事会专业委员会；选聘保荐人、律师、会计师……千头万绪，都需逐一理清。香江那头的机构他早已落实，但按港交所规定内地也需有一套人马与之对接，双轮才能驱动。

    然而在方青叶心中，还有一项比上市更沉甸甸的工作——静海地区的外卖骑手试点，已运行整整一年，如今到了交卷的时刻。

    这天下午，方青叶进了近铁城市广场的饿了么总部。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关于静海试点工作的总结会由他亲自主持，公司高层及相关负责人济济一堂，无人缺席。

    试点负责人邓叶站在荧幕前，开始汇报：

    “各位同事，自2015年10月1日饿了么骑手社会保障试点方案在静海市正式实施以来，至今已满一年。在静海市委市政府的指导与支持下，在饿了么总部的统筹与投入下，试点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成果，积累了宝贵经验，同时也暴露出一些需要进一步探讨和解决的问题。现将主要情况总结如下：”

    一、试点工作主要成效与经验。

    1、“三重保障”体系实现骑手全覆盖，社会反响积极。方案设计的A（城镇职工社保）、B（新业态职业伤害保障）、C（关爱基金兜底）三级保障体系在实践中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

    “截至报告期末，静海市饿了么平台活跃骑手参保/保障率达到98.5%，成功将因历史信息问题游离于保障体系之外的骑手全部纳入，极大地增强了骑手的归属感、安全感和职业认同感。此举获得了媒体、公众和学者的广泛赞誉，“饿了么静海模式”已成为平台经济劳动者权益保障领域的一个标杆，显著提升了饿了么的品牌美誉度和社会责任形象。”

    2、政企数据协同有效破解身份核验难题.

    3、运营效率优化部分对冲成本压力.

    4、为全国推广积累了宝贵的数据和经验.

    方青叶手边，还放着一份资料——苏省的兰陵与静海，两地经济发展水平、人口规模相仿，却因一个试点一个没有开展，在2016年的财务预估上划开了鸿沟。一个利润率高达16.8%，风光无限；另一个，则被挤压到了2.4%的薄利边缘。

    邓叶汇报完毕，会场一片寂静。

    方青叶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声音平稳：“大家都谈谈吧，这一年的试点，成绩在哪不足在哪。邓叶的报告是初稿是镜子，照见的未必是全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暂时模糊了他的神情。

    寂静持续了片刻，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是CFO王晨阳。

    他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来说几句吧。”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首先，邓总的报告很全面，成绩、问题、建议都摆在了明处，对我们下一步决策很有价值。”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如释重负，“作为CFO，我这一年来最担心的就是静海的试点会把我们的利润彻底拖垮，让报表变得难看。幸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2.4%的利润率，和兰陵的18.8%没法比，但——”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们没有亏损！只要还没流血，这条路就还能往下走。”

    这番话似乎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里，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附和声。不亏损，就是希望的火种，意味着试点拥有了持续下去最基本的理由。

    然而，现实的商业世界总有不同的声音。

    王晨阳话音刚落，另一道身影便稳健地站了起来，他脸上没有轻松的痕迹，眉宇间凝聚着质疑，显然他有另一套算法要摆上台面。

    是副COO（市场运营官）干嘉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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