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子晴也离开，方青叶才回到楼上自己卧室。楼下的茶早已经凉了，他给自己重新泡了一杯。

    现在夜深人静。

    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乌镇的夜色像一幅被水浸润的墨迹未干的水墨画。灯笼的光晕在河面上摇曳，岸边隐隐还传来欢笑声。

    他陷入沉思。

    刚才在楼下说的那番话，不知道这些未来在互联网届叱咤风云的人物，又能听得进去几分？

    张一珉和张旭浩——现在自己牢牢把握着这两大公司的方向，或许能让他们少走一点弯路。而且现在字节跳动的抖音海外版马上要出海，关键时刻得未雨绸缪，不能重蹈原来的覆辙。

    黄峥和王晓峰，怕是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了。在他们看来，市场就像眼前这条河，跑得慢的船注定被超越，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踩刹车？等赢了再说。

    程维或许懂，滴滴吃过的亏是实实在在的。但资本的鞭子抽在身上，由得你慢下来吗？

    特别是滴滴出行匆匆去美国上市这步臭棋，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

    现在，自己给他们递上的是一杯“醒酒茶”，想让他们在资本的盛宴和流量的狂欢中，保持一丝清醒。

    可他们正年轻、正热血，正渴望用速度和规模证明一切。这杯茶的苦涩，他们未必愿意细品。

    “有些坑，大概总要自己踩过，才知道疼吧。”

    方青叶自言自语。

    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在潮水最汹涌的时候提前喊那么一嗓子。

    听不听是他们的命，说不说是自己的心意。

    明天还要在大会上喊两嗓子。

    起风了。

    方青叶看着窗外摇曳的数丛翠竹，关上了窗门。

    第二天早上九点，方青叶在“数字金融”分论坛上做了发言，下面大咖云集。

    马芸、马华腾、雷军、丁磊，互联网大佬们都在，还有昨晚参加‘乌镇咖荟’之‘观澜问盏’的几个年轻人也在。

    更引人瞩目的是周行长、尚主席、刘主席等一帮金融决策者和监管层领导也在场。

    “各位嘉宾，早上好”方青叶西装革履站在发言席上，和昨晚的轻松表情不同，今天神态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审慎。

    “今天，我们站在一个奇妙的节点上。一边是技术驱动的金融创新正在狂飙突进，解决着过去无法解决的难题；而另一边，则是市场波动与风险事件为我们敲响了沉重的警钟。”

    “我们仿佛坐在一辆性能前所未有的汽车里，油门已经踩下，速度令人眩晕。但今天我想和大家探讨的，不是如何把油门踩得更深，而是我们是否安装了与之匹配的、可靠的刹车系统与护栏？”

    汽车

    方青叶说出这段话，台下出现稍许骚动，嘉宾们纷纷望着坐在中间的马芸。

    也就是昨天的现在，他在演讲中也提到汽车！

    此时的马芸也是手里拿着钢笔，表情专注、严肃。

    台上的方青叶的演讲在继续。

    “首先，我们必须肯定“狂飙”的价值。

    “大数据风控让小微商家获得了“第一滴活水”；数字金融投顾正在将专业的理财服务普惠给千万家庭。我的团队，正是这场变革的亲历者与建设者。技术的能量毋庸置疑，它冲开了传统金融的壁垒，这是时代的进步。”

    “然而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只踩油门、不修护栏的道路，终点往往是悬崖！”

    “当金融穿上科技的靴子，它跑得更快，但其风险的传染性、隐蔽性和系统性也呈指数级增长。我们今天看到的很多问题——数据的滥用、算法的歧视、资金期限的错配——其根源都在于，我们用改造“消费互联网”的思维，去冲击“金融”这个天生就与风险共舞的古老行业！”

    哗.

    台下的骚动更大。

    连坐在旁边的丁磊，扶了扶眼镜，低声对旁边认真听讲的马华腾说道，语气有些迷惑：“Pony，方青叶这是怎么了？似乎公开和马老师杠上了？这种情况不多见啊。”

    马华腾依旧看着台上演讲的方青叶，声音很轻但语气也很凝重：“他不是和马老师杠上了，而是和整个狂飙的互联网金融，甚至互联网杠上了我听说昨晚他在“乌镇咖荟”上，一直强调这个。”

    “哦这倒符合他的性格，他是个比较谨慎的人。”丁磊说道。

    “是啊，不过他也是个非常低调的人，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番话不同寻常时代好像要变了。”

    听到马华腾说出这句话，丁磊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和自己那位姓马的老乡相比，这个“马”更加审慎，低调，但目光同样敏锐抓住一个又一个风口。

    时代真的要变了？

    台上的方青叶发言到了关键地方，抛出了“三道护栏”之说。

    第一，是技术的伦理护栏。

    第二，是风险的隔离护栏。

    第三，是竞争的秩序护栏。

    “各位，金融不是一场追求速度的极限运动，它是一场关乎信任与稳定的“无限游戏”。”

    “这场比赛，比的不是谁在短期内跑得最快，而是谁能在跨越经济周期后，依然稳健地站在场上。为创新安装“护栏”，不是束缚，而是最根本的护航。它守护的不是既得利益者，而是每一个市场参与者，更是我们整个社会的金融稳定根基。”

    谢谢大家。

    方青叶鞠躬下台，会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演讲结束后方青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边的邓蓉低声说道：“方行，我刚才特别注意到，你演讲的时候周行长频频点头呢。”

    她作为银行从业者，当然最在乎就是银行业的最高领导者态度。

    方青叶微微一笑。

    对于周行长这个态度他并不奇怪，从去年开始周行长就在不同场合对金融创新表现出审慎的态度，要求加强监管。

    在随后的议程中，几位来自科技公司的演讲者相继登台。一位知名支付平台的负责人意气风发地阐述了“算力重构信用”的蓝图，宣称通过社交数据和行为轨迹，足以对传统风控模型进行降维打击；另一位新锐借贷应用的创始人则大声疾呼，认为监管的“包容期”应该更长，以免扼杀“改变世界的金融新物种”。他们的演讲激情四溢，充满了对颠覆性未来的憧憬，会场内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方青叶发言后的审慎氛围形成了微妙对比。

    下午会议结束，按照惯例各大新闻媒体都以自己的方式报道各个论坛的消息。

    其中，《南华早报》记者陈子晴的一篇新闻稿特别抢眼球。题目就是：《乌镇关键词之争：“天际线”、“巴别塔”与“地质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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