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叶很快接到陈悦的电话，告知他相关部门正在按他的要求整理资料，预计最快下午就能发到指定邮箱。

    “谢谢，辛苦了。”方青叶挂断电话，并没有催促。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结果。

    然而一直等到临近下班时间，邮箱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方青叶也不着急，只是看了看表意识到差不多该出发赴宴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单凭一顿饭很难让王市长改变主意、重回谈判桌。除非拿出足够有力的理由，否则一切只是徒劳。

    但既然已经发出邀请，不如顺水推舟借机维系关系，顺便拖延些时间。

    晚宴设在香格里拉酒店三楼的宴会厅包间，副市长王政如约而至，同行的还有城投公司总经理陆国雄、国资委主任严正清等人。

    方青叶这边，除了陈丹路和钱朵，他还带上了周雨以秘书身份出席，林薇和她的助理也一同参加。

    席间气氛还是很热烈的，王市长是鲁省人，酒量极好，周雨正好派上用场，没多久三瓶茅台已然见底。

    当然忘不了正事。

    “王市长，我听说恒泰证券也对城投公司这个项目有兴趣？”方青叶一边用公筷为王政夹了块鱼，一边随意地问道。

    王政并没有回避：“是的，他们的牛总也和我们接触了，给出的条件可比你们优惠不少。”

    “我听说他们提交了一份《战略认购与合作建议书》，主要有三点内容……”方青叶将了解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呵呵……方行长消息果然灵通。”王政笑起来，“没错，他们的条件确实更吸引人——更低的发行利率，能为地方政府节省数千万元的利息支出。”

    “但王市长，恕我直言，”坐在下首的钱朵忍不住插话，

    “我们查阅过恒泰证券在港交所公布的半年业绩，一家上半年利润仅1.98亿、同比暴跌83%的券商，其净资本能有多少？动用10亿自有资金进行单一投资，无异于让一个百斤重的人去举千斤巨鼎——这严重违反了证券公司风控管理办法中‘规模与风险相匹配’的核心原则。我怀疑他们的内控体系已经形同虚设。”

    “钱行长，话不能这么说，”城投公司总经理陆国雄接过话头，反驳道：

    “我们不能静态地看待问题。券商业绩波动本就剧烈，上半年可能是自营踩雷，或是一次性计提损失。这反而可能是他们‘洗大澡’、轻装上阵的信号。此时，他们正需要一个能带来稳定现金流的优质资产来修复资产负债表。‘甬江城投债’信用等级高、收益稳定，正是他们调整资产结构的理想标的。”

    “一个连主营业务都守不住、无法为股东创造稳定回报的管理层，我们凭什么相信他们能做出如此重大、且看似前景不明的投资决策？这不符合基本商业逻辑。如果我是恒泰的股东，我会质疑管理层是否在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严重损害股东权益。”钱朵寸步不让。

    “在最困难的时期，敢于对最确定的资产下重注，这恰恰体现了恒泰管理层的魄力与远见。他们赌的是甬江的未来。如果成功，这笔投资不仅是财务上的胜利，更是重塑市场形象的绝佳公关案例。富贵险中求，有时候最不合常理的决定，反而能打开新局面。”陆国雄继续辩驳。

    方青叶看出来了。

    陆国雄明显偏向恒泰证券，是因为真心认为对方条件更优，还是暗中收受了某种好处？

    不得而知。

    见钱朵还想争辩，方青叶用眼神制止了她，转而笑道：

    “王市长、陆总，我理解你们的考量。如今地方政府财政压力不小，能省下数千万利息还能获得数十亿投资，确实是笔合算的买卖。但是……”

    他话锋一转：“我们在看到收益的同时，也不能忽视潜在的风险。”

    “哦？风险？就是钱行长刚才说的那些吗？”陆国雄语气略带讥讽。

    “其实对我们城投公司、对甬江而言，恒泰证券承诺购买10亿债券，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落入口袋！至于承销——甬江城投信用评级AA+，发行的债券还愁没人要？否则你们和高盛的林总也不会主动来争取承销吧！”

    陆国雄一番话，引得王市长微微点头，显然他们抱有同样的想法。

    方青叶却不慌不忙说道：“陆总说得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恒泰证券购买这10亿债券未必会老老实实持有吃利息，而是可能将其作为过桥资金，用于发行ABS？”

    “ABS？”

    陆国雄脸色骤变，王政有些不明白，身旁的国资委主任严正清连忙低声解释。

    王政听完神情也严肃起来，看向方青叶：“方行长，你认为恒泰证券会拿这10亿债券做ABS？”

    “是的。刚才钱行长也提到，恒泰证券业绩如此之差，仍愿出资10亿难道只为那点利息？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方青叶语气笃定。

    “你有证据吗？”陆国雄紧盯着他。

    “没有，”方青叶坦然道，“这只是我们内部的评估。我想，林总——”他看向今天一直较为沉默的林薇，“你们高盛应该也做过类似评估吧？”

    “是的，我们风控团队的评估结果与方行长一致。”这一次林薇站到了方青叶这边。

    “所以，王市长，”方青叶语气很诚恳，“我们静海银行和高盛并非为了争项目而游说，而是希望贵方能审慎评估其中风险，做出稳妥的选择。”

    王政听了沉思了会，说了句：“谢谢提醒。”。

    方青叶知道，今天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晚宴结束后，众人各自离去。

    方青叶回到酒店房间，突然收到宝商银行董秘陈悦发来的微信，说员工已加班将资料整理完毕发至邮箱，如有疑问可随时沟通。他立即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邮箱，果然看到了宝商银行发来的资料，其中列了多个项目：

    蒙省呼市基础设施公募REITs项目

    规模：50亿元

    我行角色：资金监管行

    概要：底层资产为核心区产业园与人才公寓，我行负责募集资金的归集与划付监管。

    项目状态：已于上月底完成发行

    “鑫安2016-1”汽车金融资产支持证券（ABS）

    我行角色：托管银行

    概要：底层资产为某汽车金融公司个人车贷，我行作为计划管理人指定的资金托管机构。

    项目状态：正在筹备中

    ……

    一共八个项目，却唯独没有恒泰证券的ABS项目！

    这倒并未出乎方青叶的意料，他仔细翻阅着。

    呵呵，没有恒泰证券那项托管业务？

    没关系，发的这些东西也不错嘛，估计蒙省银监局也想看到。

    他立刻将文件转发至蒙省银监局唐青的私人邮箱，并附上留言，请他查查其中是否存在违规操作——毕竟国家近期正在大力整治商业银行的表外业务。

    处理完邮件，他合上电脑走到窗边，静静望向窗外的夜景。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本章完)


　　(https://www.pcczw.com/wx/72976/76444.html)


1秒记住瓢虫文学：www.pcczw.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pcc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