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齐虽然没什么政治追求，只喜好奢侈享受，但要让他带着幕府去跟大汉称臣当狗，还是让他感到难以接受。

    青山忠裕敏锐察觉到了家齐的想法，委婉说道：“天朝的美意幕府心领，但是否接受天朝册封印绶，幕府还需与天皇详细商议……”

    “天皇，哪来的天皇？”

    徐铭钰强势打断道：“普天之下，唯有我大汉天子一位圣人皇帝，尔日本不过中国之藩属，居然也敢妄自尊大，自称皇帝？”

    这话骂的有些过于直白，就算经过翻译官的美化翻译，那也还是听得德川家齐以及一众幕府近臣们心中窝火。

    然而，窝火归窝火，徐铭钰越是表现嚣张，幕府这边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没办法，幕府也不是傻的，通过长崎那边获取到的那些中国情报，萨摩藩知道，幕府当然也知道。

    甚至这许多的情报中，还掺杂了大量的谣传夸大、失真信息。

    夸大的目的，自然是南方的商人们为了狐假虎威，让日本的贵族大名不敢随意敲诈勒索他们。

    德川家齐是真对徐铭钰有了火气，可又在诸位老中近臣的暗示下，不敢真的表现出来，连怒气都不能浮于脸上。

    松平信明率先开口打破场上尴尬，说道：“日本自满清鞑虏以来便已没再接受中国天朝的册封，而今之大汉天朝又是新开国家，所以日本并非天朝大汉之藩属。”

    言外之意，日本不是大汉的属国，所以日本有天皇这事，对大汉而言管不着，也不算对天朝不敬。

    对于这种纯文字游戏，徐铭钰压根懒得多费口舌，说道：“之前的事情我大汉可以不追究，但现在日本受我大汉的册封印绶，天皇绝对不得再有，今后日本也只有国王。”

    松平信明借机插嘴：“幕府不能擅专，此事必须……”

    徐铭钰再度打断：“本使再说一遍，这是我大汉天子的册封圣旨，尔等只能选择接旨，或者不接旨。接旨了，日本今后就是我大汉藩属，受我大汉庇护。”

    “不接旨又如何？”德川家齐忍不住了，追问道。

    徐铭钰忽然笑着反问道：“不是藩属，还不愿意开海，又自称皇帝。如此大逆不道，尔等觉得我大汉天子应该如何决断？怎么决断，那当然是打了！”

    当年的元日战争，不就是镰仓幕府扣日本对此可是相当有经验绝跟元朝称臣，引得忽必烈不满，而渡海出兵征伐日本。

    虽然两次元日战争，元军都被台风给吹到近乎全灭，日本甚至因此冒出了“神风”护国的传说。

    不过，这里面实际上的真相，却是蒙古人的惯性思维，打仗专门选在了秋高马肥的季节。而陆地上的秋高马肥，正好是又是海上台风的危险频发期。

    而且，这两场大战也让镰仓幕府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忽必烈征讨日本的大军，两次都是打上了日本本土。又被镰仓幕府动员的武士军团利用人多推了下去，回朝鲜休整路上才被台风团灭。

    等这两场仗打完，镰仓幕府的统治也宣告终结，两次动员全日本的大战，让镰仓幕府的财政瞬间亏空到倒幕解体。

    所以，面对徐铭钰赤裸裸的战争威胁，反而德川家齐和他的老中近臣们有些投鼠忌器。

    要是德川家齐之前，田沼意次的改革时代，幕府虽然财政也很困难，但改革还是让幕府增加了不少收入。

    再加上后来松平定信的宽政改革，虽然是在开历史倒车，但因为重新恢复了“米本位”制度，所以也让幕府财政恶化的状况得到了一定程度缓解。

    咬咬牙的话，打仗应该也能打得起，就是打完了肯定会没钱，还可能会闹出大规模饥堇（饥荒）。

    可是现在不同了，德川家齐先用松平定信推翻田沼改革，接着又因宽政改革问题太多，逼走松平定信来给天下人交代。

    之后德川家齐没了掣肘，独揽大权亲政，持续享受奢侈了十年时间。

    幕府和国库早就被这货给挥霍一空，最多也就几年后，接任青山忠裕的水野忠恒就会开始重铸小判金。

    通过将小判金货币里的金银含量降低，来缓解幕府的财政赤字。

    因为小判金的金银含量减少，价值变低了，加剧了民间的通货膨胀，也变相增加了民间的金属货币流通。

    反而是让失败的田沼改革，短暂在日本民间回归了一波，还带来了虚伪的城市繁荣期。

    总而言之，幕府现在已经没钱了。

    不仅没有钱，还欠下了大笔的财政负债，粗略细数的话少说也得有十几万两黄金了。

    十几万两黄金的负债，就算德川家齐立刻重新开始俭约的生活那也得至少五年时间才能还清。

    没办法，幕府只能借口与天皇商议，请求汉使多留住几日。

    徐铭钰也不着急，他这次是奉旨出使日本，别说出使个把月了就是死在日本都不成问题。

    毕竟，汉使自古以来都是消耗品，属国听话胆小，那就顺势收下当狗，也算立下功劳。

    属国不听话，那就强行送人头，皇帝陛下自会为他们报仇，还能以此来恩荣子嗣爵位封赏。

    徐铭钰不仅深谙此道，还揣度出了皇帝对日本似乎很有想法，所以前后在琉球、萨摩藩、幕府之间的态度，全都无比嚣张放纵。

    琉球已经拿下，虽然还有国王，但吞并置县也就是时间早晚。

    萨摩藩打了一场，基本算是打服了，后续就是谈判拉扯，已经不用他亲自去说。

    只有日本的幕府还有些疑虑，要是这幕府能乖乖听话当狗，那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要是不听话……呵呵。

    幕府与汉使的初次会面，就这么草草收场，汉使被就近安置在西丸御中休息。

    为了防止汉使觉得怠慢生气，德川家齐专门送出两个“美貌”姬妾，负责陪侍汉使休息。

    徐铭钰看到德川家齐送出的姬妾，难得被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对方玩的太花，居然主动送女人，而是送的女人有些过于吓人了。

    大晚上的脸涂成全白，牙齿全部染黑，就算屋里点着灯，也给徐铭钰吓够呛，还以为撞见东倭女鬼了。

    两个“美貌”姬妾都没把话说完，就被徐铭钰粗暴的轰出房间。

    倭寇果然是倭寇，审美都跟常人与众不同，白脸黑牙居然是“美貌”的意思，真特么活见鬼了！

    却说本丸御中，德川家齐正带着心腹近臣们，深夜开小会。

    松平信明当先说道：“将军阁下，鄙人以为汉使此番带来的册封诏书，还有大将军金印，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德川家齐眉头微皱，问道：“你是要我去跟汉国臣服？”

    松平信明听出德川家齐的语气不快，连忙解释道：“将军阁下，此臣服并非屈辱，日本国自古以来，一直便是中国之藩属。当年家康将军时代，便已经接受明朝朝廷的册封，家康将军更是以为明国之藩属为荣。”

    青山忠裕打断道：“松平君，自从明国被蛮夷虏灭亡，日本早就不再为中国藩属。就算汉国并非蛮夷出身，最多只是与日本平等幕府若是就这么对汉国臣服，那幕府今后如何统领天下武家众藩？”

    松平信明忽然失笑道：“青山君，你才是说错了，臣服汉国又不是幕府的事。幕府只是天皇陛下的幕府，所以臣服汉国，也应该是天皇陛下臣服，而幕府不过是遵从天皇陛下的诏书，这有什么问题？”

    嗯……嗯？还能这样？

    青山忠裕有些怔住了，似乎一时间没想到这么多。

    松平信明看着同样陷入沉思的德川家齐，当即趁热打铁道：“将军阁下，臣服汉国本就不用幕府亲自来做，只要由天皇出面，就算全体武家都有所担忧激愤，那也会是天皇陛下的责任，与我幕府无关。”

    “而且，天皇代表日本臣服汉国，那今后也就不会再有天皇，只有日本国王。天皇的法理降低，而幕府的法理变高，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前半句只是解释，后半句才是重点。

    天皇臣服大汉，就不再是天皇，而是变成日本国王。

    国王虽然还是名义上的日本君主，但幕府也有大汉赐予的大将军金印，日本国王的法理绝对会迅速降低。

    国王的法理降低，幕府有大汉赐绶，法理不变。

    此消彼长下，幕府的话语权只会变得更重，也更加名正言顺。

    这对幕府而言，当然算是好事。

    而且，这还只是其中之一，汉使可是还说了要日本开海贸易。

    “闭关锁国为祖宗国策，岂能轻易开海？”德川家齐一脸正色说道。

    实际上，这也不光是所谓的祖宗国策，还有其他诸多因素在内。

    德川幕府的初期，也尝试过开海，以此来增加财政收入，增强日本的整体实力。

    但在开海的过程中，德川幕府发现，开海增加的财政收入，大部分都被沿海大名赚走了。

    这些沿海大名的实力增强后，德川幕府反而有些无法号令。

    再加上开海以后还增加了西方与日本的全面交流，这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跟着交流过来的，不只有西方的商品财富，同样还有如同邪教的西方宗教。

    西方教在日本的传播，最终带来的结果，就是著名的天草十四郎起义，给幕府都震惊了。

    因此，幕府开始了严厉打击西方教，同时全面闭关锁国，仅仅保留长崎港口对外有限贸易。

    松平信明自然明白德川家齐的顾虑，他只能劝解道：“将军阁下，现在已经不是幕府开不开海了，而是汉国已经在全面开海。汉国全面开海之下，汉国商人全都疯狂涌入日本沿海贸易。幕府开辟的长崎港口，完全无法满足这些汉国商人的需求。”

    “许多的汉国商人，干脆绕过了长崎港口，私下里与沿海的大名藩主进行贸易。这些贸易没有管控，说是贸易，实则就是走私，不少沿海的大名藩主，皆乐得以此谋利，甚至干脆主动参与走私。”

    “长此以往，沿海的大名诸藩只会在走私中越来越强势，而幕府只会越来越虚弱。”

    青山忠裕皱眉说道：“既是走私，那就严禁，对走私大名皆予以惩戒就是。”

    松平信明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参与走私大名又非几家，而且随着汉国开海的贸易扩大，沿海走私只会越来越严重，走私大名只会越来越多。便是在座诸君，若是藩地也在沿海，能忍住不去参与走私吗？”

    “走私不可禁，也难以禁绝。之前没有问题，在于清国也在闭关锁国，而今清国将要覆灭，汉国全面开海，日本的闭关锁国之政只会名存实亡。”

    “既如此，为何不干脆配合汉国开海？多开放几处港口，这些港口都由幕府控制，与汉国展开正常贸易。如此获得利润，那也是幕府的利润，不仅可减少走私，还能弥补幕府的财政亏空。”

    德川家齐听到这里，已经有些被说服了，因为幕府确实很缺钱，而他又很喜欢挥霍享受。

    两者合在一起，让德川家齐对开海虽然没太大意愿，但也没有坚持抵制。

    尤其经过松平信明的一通分析，这开海似乎对幕府反而有利，对他今后的奢侈昏君生活更有利。

    德川家齐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又过了五天，幕府突然收到一则急讯。

    德川家齐有些疑惑，接过报信武士递上的信函一看：“萨摩藩与汉国交战，丢奄美八岛，萨摩藩舰队全军覆灭，请求幕府介入支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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