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5章  昂霄飞雪

    仙枢江北，接天云海。

    入目所见，白茫茫的天地充斥天上天下，隐约可见一座座险峰，星罗棋布，纵横三十三道排列开来。

    仿佛一座棋盘。

    而在棋盘的中央位置，天元之地，正是作为圣宗核心的圣火崖，唯有金丹真君和掌教才能入主此地。

    走进圣火崖，来到一处寝殿，推开大门，入目所见却不是辉煌宫阙，而是一座广袤无垠的尸山血海，巍峨的尸骨之山上，一位女子正百无聊赖地支著下巴，脑后是西落的残阳，映出血色圆光。

    【丹山赤水洞天】。

    曾经在仙枢赫赫有名的洞天，洞天内的每一具尸骨，都是飞雪真君的手下败将，是她修行的踏脚石。

    五千年斗法第一，因此而生。

    然而此刻，这位昔日昂扬奋发的真君，如今却显出了非同一般的颓然，只是出神地打量著洞天光景。

    此刻，她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重光求【覆灯火】失败，海外老龙君恢复【大海水】至尊，拉拢其他几位妖族大圣也已经失去希望。

    大真君之路被彻底封死了，无路可走。」

    恍惚间，飞雪真君仿佛看到了一重重无形的枷锁，就这样缠绕在自己的身上，让自己难以挪动步伐。

    这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迄今为止，好像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多到她都觉得意外。

    时间总是这样，在你渡过的时候显得无比漫长，可当你回头去看的时候，又会惊觉怎么过得这么快。

    她是从伪史里走出来的。

    她甚至没有父母，是被遗弃河边的女婴，运气好才被凡间的农户救了下来，养大，这才勉强没饿死。

    长大以后，帮家里干农活，虽然是女子，干的活却从来不比男子少，后来因为一场兵乱，家乡被烧毁，自己被沿途的官兵抓走，作为血税送到了圣宗，从此就当了圣宗弟子，一步步成长到今天。

    她经历过困境和险阻吗？

    很多，非常多。

    可她心里其实清楚，本质上她是很顺的，因为遇到的困难再多，最后她都靠著智慧和实力挺过来了。

    而随著修为的提高，她也渐渐明白。

    我是带著使命来的。」

    使命的内容她不知道，但确实存在，这个使命让她遇到了超乎想像的困境，却也让她一一将其克服。

    困境来源于【变数】。

    克服是因为【定数】。

    她以遗弃女婴的身份从伪史走出，而后一路成长，成为仙枢斗法第一的真君，都是二者交锋的结果。

    然而现在，她被卡死了。

    止步于真君中期，寻不到第二位挂靠真君，洞天法的金丹后期俨然无缘...

    最后是【变数】赢了吗。

    否则她岂会无法克服。

    【定数】也无能为力吗？圣宗祖师爷呢？他为什么....

    「轰隆！」

    飞雪真君的思考戛然而止，强烈的愤怒充斥在她的心中，引动整座【丹山赤水洞天】都开始了摇晃。

    直至一道声音响起：「雪道友！」

    和煦的声音仿佛一阵暖风，吹散了洞天内的剧变，一道完全由雾海凝成的身影凭空站在了洞天之中。

    正是【昂霄】！

    这位当世唯一的踏天境大真君，此刻狭长双眸中满含笑意，语气不知是关心还是嘲讽，声音低沉道：「坚持不住了么？」

    「6

    」

    飞雪真君的眼眸陡然变得锐利，死死地看向那烟气身影，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倒是一位稀客。」

    「雪道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昂霄】语气幽幽：「人一定要靠自己，道友的坚持很好，可时至今日，你又什么时候真靠过自己？」

    人一定要靠自己，这是飞雪真君的坚持，重光继承了这个想法。

    然而谁也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飞雪真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才是那个「从来都不靠自己」的人。

    她的成就，本就是【定数】。

    「这句话与其说是坚持，不如说是警醒，你在时刻警醒自己，要靠自己，不能真的将一切交给那位。」

    「直到刚才，你动摇了。」

    【昂霄】的声音像是最尖锐的刀，剜进飞雪的心口：「你在想，为什么那位的【定数】没有帮助你。」

    66

    」

    飞雪真君没有说话，只是闭上双眼，似乎在思索著什么，许久过后才睁开，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友说的没错。」

    「只不过....真正的诱惑从来不是突然出现的。」

    「当你付出了日积月累的努力，终于看到更进一步的机会却把握不住，只有突破底线才有希望得到。」  

    「这才是无人能拒绝的诱惑。」

    「正是因为有之前的努力和困苦，才让它变得愈发诱人，如同香甜的毒苹果般，让人难以割舍放弃。」

    「可是你一旦接受了这个诱惑，那你的心气也就跟著走了。」

    飞雪真君的声音渐渐变得坚定，从初时开口的细微软弱，变得如顽石，如金铁，直到最后再无动摇。

    「此路，我不取之。」

    不知何时起，【丹山赤水洞天】内再度刮起了烈风，【昂霄】的身影被凭空吹散，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原地只剩下了一道神念，其中赫然是一卷经文。

    飞雪真君将经文接过，神念一扫，先是露出了意外之色，随后恍然，再抬头时，眼底已经没有茫然：

    都想要我的命。

    原本既定的轨迹被打乱了，某个变数影响了一切，仿佛按下了加速键，让本应持续千年的大劫缩短。

    自己使命，命定的结局要来了。

    【劫数】么？」

    飞雪真君抬头望天，心中冷笑：老东西想让我证此道，【昂霄】想要破坏，所以他才特地来此见我。

    不过无论是什么，她都不在意。

    但行我路。

    洞天法既然没有前路，那就放弃，我强行空证，只要能证出【润下】，大不了再用洞天来喂养它。」

    成，那便是前路再开。

    不成，她也要死在路上！

    她不会去奢求别人的帮助，到了这最后一步，什么人都靠不住，她只能靠她自己，也只会靠她自己！

    洞天晃动，女子仰天大笑，似是终于解开了某个心结：「我等你们，来取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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