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的确反应过来了。

    李戴十有八九是暴露了。

    原本李戴是关在刑部大牢的。

    而且，李戴也是根据他预先设下的计谋在逐步攀咬。

    户部官员那一下就被抓了七八成。

    地方官员也开始抓捕了。

    这一切本来还在按他的预谋在走。

    谁知道，李戴突然间就被打进了诏狱。

    那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

    万历再把王重光追封为忠勤伯，他便彻底反应过来了。

    小皇帝是要开始清洗他们浙党了！

    王重光的王家可是非常有名望的士族，王家出的进士那更是多得吓人。

    小皇帝为什么要拉拢王家？

    那肯定是为了提拔王家人啊。

    王之垣那可是户部左侍郎致仕，再提拔往哪里提可想而知。

    还有王之猷、王象乾、王象坤等，那资历都足以擢六部侍郎了。

    小皇帝需要这么多六部侍郎干什么？

    贪官污吏那是从上至下清洗的，六部侍郎里的贪官污吏早被抓光了，也都换成小皇帝的亲信了。

    现在剩下的六部侍郎里面大半是他们浙党啊。

    小皇帝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他得赶紧去堵住李戴这家伙的嘴啊。

    李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家伙如果全招供了，他们就全完了。

    他都没想到，不去堵李戴的嘴还好，他刚才准备动手，竟然就被锦衣卫给抓了！

    诏狱之中，沈一贯看着另一个监房里眼神躲躲闪闪的李戴和这家伙跟前的文房四宝，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

    很明显，这家伙已经招供了！

    这下怎么办？

    他正在那里眼珠子乱转呢，两个狱卒突然间疾步走过来，打开牢门，架着他就往外走。

    这是要审问了吗？

    他还能赖得掉吗？

    诏狱的酷刑他又能扛得住吗？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已然被架入审讯室中。

    万历和小朱常洵正坐在那里等着他呢。

    他连忙趴地上毕恭毕敬道：“微臣参见万岁爷，参见三皇子殿下。”

    你个乱臣贼子，还给朕装！

    万历冷冷的道：“沈一贯，你可知罪？”

    我能知罪吗？

    你还想套我的话？

    这个时候说知罪就是傻叉！

    沈一贯小心道：“万岁爷，微臣一向忠心耿耿啊。

    首辅余大人在日，您让微臣干什么，微臣就干什么，微臣从未违背您的意思啊。

    后来，首辅余大人不在了，您好像也无需微臣干其他事了，微臣就兢兢业业，勤勉任仕，不敢有丝毫懈怠。

    万岁爷，微臣属实不知做错了什么啊。”

    说的比唱的好听。

    你怎么不去唱戏啊？

    人生如戏是吧？

    你还在跟朕秀演技是吧？

    万历冷冷的道：“李戴全招了，你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老实交代，你这十来年到底从户部贪墨了多少银钱，又藏到那里去了？”

    果然，李戴这家伙全招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

    沈一贯装作满脸冤屈道：“万岁爷，冤枉啊，李戴这是胡乱攀咬啊。

    这全是李戴的一面之词啊，微臣跟户部贪腐一案没有一点关系啊，微臣也没从户部拿一文钱啊。”

    你让李戴胡乱攀咬别人。

    现在你竟然说李戴是在攀咬你！

    你真以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万历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以为胡说八道有用吗，朕就问你，招是不招？”

    这小皇帝为什么就认定是我呢？

    我做事向来小心啊，从来没有暴露过啊。

    沈一贯闻言，百思不得其解。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万历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李戴，认为他就是户部贪腐案的幕后主使。

    说实话，他真没漏出什么马脚来。

    不过，万历压根就不用他漏出马脚来，万历脑袋里装着这段历史呢，从一开始万历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

    这个他肯定想不到，哪怕他什么都不干，万历都会收拾他这个隐患！

    他愣了一愣，还是硬着头皮道：“万岁爷，冤枉啊，微臣真的没贪户部的银钱啊，这是李戴胡乱攀咬啊。”

    你还以为能糊弄朕是吧？

    万历毫不犹豫道：“来人，给他松松皮。”

    沈一贯这家伙不愧历史上有名的奸臣，他心智那是相当的坚定。

    他很清楚，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招，招了那就什么都完了，不招那还有希望。

    这家伙，面对诏狱的酷刑竟然就是一个劲的喊冤，好像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样！

    万历那也不是一般的狠，他就盯着这家伙，直到松皮松完了，他这才冷冷的道：“朕再问你一次，招是不招。”

    我不能招，打死都不能招！

    沈一贯虽然疼得满头满脸的冷汗，还是嘶声道：“万岁爷，冤枉啊，微臣真没贪户部的银钱。”

    你还心存侥幸是吧？

    无耻之人朕见多了，但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无耻之人！

    万历满脸嘲讽道：“杨镐是你的得意门生吧，你让他去辽东干了些什么不用朕提醒吧？

    许心素是你的人吧，他原本是干什么的，后面有干了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吧，他招供了一些什么你想看看吗？

    沈惟敬是你的人吧，他是代你在掌控海盗甲必丹吧，他是你派去东瀛的吧，他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朕懒得看你演戏，朕就问你，招是不招。”

    啊？

    小皇帝知道这么多！

    沈一贯闻言，那都不由得脸色一变。

    不过，他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继续喊冤道：“万岁爷，冤枉啊。”

    他还是不能招！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一旦松口，那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出来。

    他不想把所有人牵连出来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高尚。

    相反，这正是他的阴险歹毒之处。

    李戴被打入诏狱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王重光被封为忠勤伯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暗地里开始安排了。

    这个时候，他已然知道这次十有八九是不能幸免了，那还招什么？

    他要留下那些人给他报仇！

    万历见状，那都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接下来用什么酷刑呢？

    如果是他一个人在这审，他自然不用考虑。

    关键小朱常洵也在啊。

    诏狱的酷刑着实很恐怖，他不知道小家伙能不能扛得住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抽筋！”

    接下来的场面属实恐怖，不可描述。

    小朱常洵那都吓得脸色大变。

    沈一贯更是疼得晕死过去。

    万历见状，还是冷冷的道：“给他来桶水。”

    沈一贯被凉水一泼，悠悠醒来。

    万历又冷冷的问道：“朕再问你一遍，招是不招？”

    小皇帝是真的狠。

    不过，你再狠我也不会招！

    你以为弄死我就能一了百了是吧？

    沈一贯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幽幽的道：“万岁爷，钱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享尽荣华富贵乃至为所欲为。

    所以，这世上很多人很喜欢钱，有些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这话什么意思？

    你威胁朕？

    这意思你还留下了很多后手是吧？

    你贪来的钱收买了很多人是吧？

    朕会怕你用钱收买的人？

    万历闻言，冷冷的道：“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你们这些读书人，四书五经都白读了，满脑子都是钱，仁义道德抛一边。

    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像你们这样想不以其道得之人也有很多，孔圣人都拿你们没办法。

    不过，有一点你错了，就算你不以其道得了再多的钱那也别想为所欲为。

    你以为大明律例是干什么的，你以为朕手下几百万大军是干什么的？

    朕还治不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了吗？

    现在你自己什么结局你不知道吗？

    你还敢威胁朕！

    北虏南倭朕都收拾了，朕还怕你用钱收买的宵小之辈？

    朕也送你一句话，贪再多钱你得有命花！”

    你以为我就收买了几个宵小之辈？

    沈一贯沉默不语。

    万历见状，冷冷的道：“今天就到这里了，陆绎，以后你们每天提审一次，弄晕就行了，别弄死了，朕看他能撑多久。”

    沈一贯闻言，那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这小皇帝太狠了！

    不过，他还是不会招。

    万历看了看小朱常洵，随即挥手道：“拖下去。”

    他是怕把小朱常洵给吓坏了，今天让小家伙见识这么多就已经够了。

    沈一贯能说出威胁他的话来，那就证明这家伙是准备打死不招了。

    他也不能确定沈一贯到底能不能扛住所有酷刑，所以干脆就交给陆绎去审算了。

    这年头还真有能扛住诏狱所有酷刑的人。

    历史上的东林七君子就是明证。

    沈一贯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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