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来乍到，不懂这天庭的许多事，能跟我讲讲么？”

    墨钰坐了回去。

    随手从那堆被霓裳撞翻的果盘里，摸起一枚沾着酒渍的仙桃，向她递去。

    霓裳仙子娇躯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仿佛又回想起了，方才那冰凉果子，砸在自己脸上的屈辱触感。

    但在墨钰面前出过糗，没忍住落泪，又被他一念之间赐下功德……

    左右已经没什么好怕了，霓裳仙子反而放开很多。

    “功曹大人想要了解什么，尽可直言。”

    她没敢让墨钰举着桃子太久，又上前半步，伸手小心接过。

    “只是，霓裳不过一介小小仙娥，知道的……实在不多。许多天庭秘辛，都不是我所能了解的，还请大人见谅。”她还是本能的打了个预防针。

    “我就了解一些基本的东西就行。”

    墨钰笑着，知道她仍有防备，或者说恐惧。

    “比如这功德。还有我既然已经成了仙官，应该是有俸禄的吧？天庭的年俸怎么算的？”

    霓裳仙子一听这问题，紧绷的香肩明显松弛了几分。

    只要不是问那些涉及到大人物隐私的送命题就好。

    她轻声答道，冷清声音略有些软糯：“回禀大人，仙官的年奉，大约分为三类。”

    “其一，是香火愿力。”

    “天庭会根据仙官的品级职务，以及每年的功德是否达标，来统一发放。这……也是绝大部分低级仙吏，能够获得灵韵的唯一机会。”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苦涩：“如我们桂月楼内，一些连品级都未入的普通仙娥，便是没日没夜地跳舞、侍奉，攒够了功德，能分到的灵韵……”

    “也根本不够补充她这一年的损耗，只能看着仙躯一日日衰老，最终化作广寒宫外的一捧冻土。”

    墨钰点着头，眼中神光闪动。

    基层最是庞大。

    哪怕每个人分到的不多，但这天兵天将、仙娥力士加起来，总量必然是天文数字。

    灵韵就是力量，也是生命。

    以紫薇大帝与玉皇大帝之前所表现出的，对灵韵近乎渴求的态度。

    他们真的有必要分出这么多灵韵，去养这么一大群“闲人”么？

    或者说，这庞大的基层，其实是为了维持着香火神道的运转？

    他没有过多询问，这个话题太深，问了她也不敢答。

    霓裳仙子抬手将一缕贴在脸颊上的湿润白发，撩到了耳后。

    她沉吟着整理思路，继续开口道：“二，便是太上道祖的仙丹。”

    “凡是入了品的仙官，如果表现优异，立了功，就有可能被赏下金丹，以作嘉奖。”

    “如北极诸将，他们常年征战，所立下的军功最重，便能直接获得九转金丹，以弥补战斗的损耗，甚至重塑仙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墨钰眼神一动：‘这紫薇大帝，不会是老君那边的人吧？’

    再想想西游原著中，老君亲自炼制，并赐予天蓬的九齿钉耙。

    那可是真正神兵！

    一个手握核心技术，炼丹炼器，需要有人帮他搜集天地资源的太清天尊。

    一个手握军事暴力，统御群星，需要有人帮他提供灵韵丹药来养军队的紫薇大帝。

    两者简直是互有所需，一拍即合啊！

    耳边，霓裳仙子清冷中带着软糯的声音未停：“三，便是王母娘娘的蟠桃。”

    “唯有六品以上的仙官，才有资格受邀参加蟠桃会，被赐予蟠桃。”

    墨钰眉角微挑，打断了她的话。

    “我这桂月功曹，算是几品？”

    “功曹的品级一般是按照属地划分的，以广寒宫十二楼的层级，大人应该是七……”

    霓裳仙子本能地答着，可话刚出口，娇躯却忽然一僵。

    她莫名想到了千年前。

    好像也有只猴子，问过类似的问题。

    “那……齐天大圣，算是几品？”

    然后……

    就因为王母开宴会没请他。

    那猴子直接发了狂，搅乱了蟠桃会，偷吃了所有金丹，甚至大闹天宫，单刷凌霄殿副本！

    那一日的火光与鲜血，至今还是很多天庭仙神的噩梦。

    “咕噜。”

    霓裳仙子艰难咽了口唾沫。

    她低头，偷眼看着墨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虽说她觉得，以墨钰这元婴修为，应该不够闹的。

    但……万一呢？

    万一他是藏拙的，自己看不透呢？

    连双帝都对他这般器重，甚至不惜亲自接待的，怎可能是普通凡人？

    若是因为自己一句“七品不够资格”，激怒了他，让他也……

    “其实……”

    霓裳仙子极力想要挽回什么，语速变得极快，带着些许慌乱：“功曹大人，其实也不是只有六品以上的仙官才能拿到蟠桃！”

    “霓裳虽品级不够，但因在蟠桃会献舞，有时若是舞得好了，娘娘开心，也会被赐予一些剩下的蟠桃。”

    “除此之外，若是有了富余，娘娘也会给各路散仙送礼……”

    她越说声音越小，好像一不小心又触动了雷区，墨钰还没成仙的说。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嘴这么笨！

    霓裳仙子刚刚止住泪水的眼眸，又激动的蒙上了一层水雾，差点又要掉泪。

    “如、如果大人想品尝的话……”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牙道：“等下次蟠桃会后，霓裳可以送给大人一颗！”

    那可是她延寿续命的宝贝。

    但为了平息这位“潜在大魔王”的怒火，她愿意献出一切。

    墨钰看着她惊弓之鸟般的模样，心中既好笑，又有些感慨。

    猴哥余威，恐怖如斯啊！

    哪怕过了一千年，仅是一个类似的“品级”问题，就能把一位天仙吓成这样。

    “不必如此。”

    墨钰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惶恐。

    “感谢霓裳仙子为我解惑。我这人虽吃，却不夺人所爱。”

    他笑着，语气温和：“之后估计少不了麻烦仙子教我一些事情，还望仙子不要嫌我叨扰。”

    霓裳仙子见他神色并未有异，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她长舒一口气，俯首道：“功曹大人对霓裳有再造之恩，能帮大人解惑，是霓裳的荣幸。”

    墨钰笑着点头，摆出了“请”的手势。

    霓裳仙子当即会意。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又向墨钰深深一拜，这才转身离开。

    墨钰看着在月光下依旧玲珑、却写满了仓皇的背影。

    大殿，重归寂静。

    他随手从果盘里摸了个桃子。

    身子一转，整个人“砰”的一声，毫无形象地一手撑头，半躺在宽大的玉座，脚都翘在了玉案上。

    “啧，可惜了。”

    他将手里的仙桃，举到眼前，对着月光照了照。

    “咔嚓！”

    狠狠啃了一大口，清甜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若我现在真有大圣的实力，就该学他一样，把这破官帽（虽然还没发）一摔。”

    “再来一波大闹天宫。”

    他眯起眼，想象着那副画面：“那该是何等的威风，多爽啊。”

    可惜，现实很骨感。

    以墨钰现在的实力，他要是真敢这么玩，下场只有一个。

    不说别人，就方才还在他面前唯唯诺诺、任他揉捏的霓裳仙子……

    若是真动起手来，人家好歹也是在籍天仙，更是天生神圣，鬼知道修行了多少万年。

    搞不好她那纤细的玉腿一脚踢过来，就能给他踹个半死。

    对于现在的墨钰来说，这天庭的一个“蝼蚁”，都是不可逾越的高山。

    这般悬殊的差距，非但没有让墨钰气馁。

    反而像是一把火，愈加点燃了他心中对修为的迫切渴望。

    他的血在沸腾，元神在渴望攀登更高的境界，掌握更强的力量！

    墨钰心中咆哮的战意几乎按耐不住。

    “噗！”

    墨钰一口啃完了的果核，随口吐在了这金碧辉煌的玉阶之上。

    手一翻，影神图出现在掌中。

    “实力……灵韵……”

    他低语着，下一刻，身体化作一缕青烟，没入了画卷之中。

    嗯，没错，他来这天界的，其实只是那具元婴道身。

    墨钰原本的身体，仍在下界。

    只是他其实并不分本体与否，只看元神在哪而已。

——

    画卷世界，小西天，浮屠塔。

    墨钰的身形，再度出现在关押小张太子的囚牢之中。

    只是这一次，他睁开眼，看到的却并非颓废的小张太子。

    牢房中央，多了一个人。

    一个约莫三尺高、白白净净、看起来颇为和善的胖娃娃。

    这娃娃光着头，顶上烧着几个戒疤。

    他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黄色僧袍，那僧袍敞开着，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白嫩肚皮。

    见墨钰再度降临，这小和尚也不惊讶，只是笑呵呵地单手竖掌，行了一礼。

    墨钰眯起眼：“你是弥勒，还是黄眉？”

    “阿弥陀佛。”

    小和尚奶声奶气的道了一声佛号：“施主，你着相了。”

    “确实。”

    墨钰点了点头，脸上警惕似乎消散了几分。

    “都没区别！”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处！

    没有废话，没有试探。

    放任黄眉作恶的弥勒，在墨钰看来，同样该杀！

    “砰！”

    一道黑色闪电，瞬间出现在小和尚面前，右膝如锥，直刺小和尚咽喉！

    快、准、狠！

    毫无怜悯之意，完全是奔着杀灭对方而去！

    “铛！”

    狂暴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席卷，瞬间崩碎了牢房的玄铁栅栏，震裂了四周刻满经文的岩壁。

    烟尘弥漫中，墨钰的身形定格在半空。

    燃烧着血色炁焰铁膝，撞在了散发金光的合十双掌上。

    被挡住了！

    墨钰眸光一凝。

    在战神的神力加持下，他这具身体的修为虽然仍是元婴大圆满，但肉身力量已经达到了合体境的层次！

    可是，面前这三尺高的小和尚，甚至连脚下尘埃都都未扬起半分。

    不动如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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