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诡异的和尚带着笑，静默在紫雨中。那异样的形体，紫黑的血肉，好似从阴司爬出来的恶鬼。

    漫天紫雨浇落，让两鬼僧如浸透在血池。

    “什么香火钱？”

    季然缓缓走出几步，站在了最前方。

    咔嚓——

    那足足六米的鬼僧弯下腰，伸出了足有蒲扇大的枯瘦掌心，道：“金银财货，珠玉布帛，皆可~”

    “当然，也可以叫出你家长辈，我来询查，你若是孝顺，也可进入。”

    “嘿嘿……”

    门后的大头鬼僧将脑袋露出了门楼，巨大的头颅下，身子小的有些畸形，好似一只点着戒疤的大头鬼。

    “若是没有。”

    “心肝脾肺，头手皮腿，也可~”

    “都没有呢。”

    季然站在两名鬼僧身前，平静的开口，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大横刀。

    “那不成~”

    大头鬼僧摇头晃脑，整个人“啵”的一声飞离了城墙。一颗巨大的鬼头骤然从天而降！

    那头颅硕大如车，而下方的身体却只有常人大小，整个人就如飞头蛮般，低吼道：“若不是给香火钱，佛爷当怪罪哩！”

    那巨大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交错的利齿，裹挟着腥风，直奔季然而来！

    噌！

    一声清亮的刀鸣划破冷雨。

    面对这泰山压顶之势，季然只是轻轻抬腕。那掌中横刀乍现，一道清冽如月华的冷光自下而上，逆势而起！好似一道撕裂雨幕的匹练！

    嗡——

    刀锋震颤，凌厉的刀势锁定了鬼僧头颅的轨迹。惊鸾的劲力水到渠成，在挥舞的过程中，爆发出苍白的风刃！

    下一瞬，冷冽刀光自鬼僧的下颌处无声切入，势如破竹般向上掠过，旋即从其额头正中央破颅而出！

    噗嗤——！

    滚烫而鲜艳的紫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裂开的头颅中喷薄炸开！那血液带着蒸腾的热气，化作一场凄艳的血雨，朝着季然的方向泼洒而来。

    而此刻，季然右手抬起，拇指在食指上一划，血水渗出的同时，他当即抽出一张黄纸，勾勒符箓！

    “六鬼符箓。”

    “火！”

    刺啦——

    黄纸随着季然的声音轰然粉碎，搅动着漫天血水，纸灰漩涡中生出了一条满是红毛的胳膊！

    “吱！”

    一声低吼中，一只约莫一米五的红毛火鬼跳出，它的身形佝偻，却浑身骨骼粗壮，一双金色的瞳孔似有火焰燃烧！

    它的每一个呼吸，都渗透出金色的火星！

    面对那瓢泼的血水，它只是鼓起腮帮，猛地吐出一口金色烈焰，便将其全部蒸发！

    嘭嘭！

    两半头颅车轮一般的摔在了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便摔在了两侧。那截面上的血肉一团青紫，跳动着诡异的大筋。

    显然，这僧人是被紫血给侵蚀了。

    “吱！”

    火鬼当即跳到了两半尸体旁，猛地张开嘴，竟是撕咬起了血肉！

    六鬼符箓自己已经修成，第一个唤出的便是火鬼！原因很简单，自己拥有最顶级的火焰！太阳真火！

    六鬼会绑定施术人的实力，根据献祭材料的强弱，会呈现出施术人三成到九成的实力。

    自己的这一头，自然是拥有了九成的实力，并且会随着自己的提升而提升。同样的，因为血液媒介，一旦火鬼被杀，自己也会出现三成的实力下降。

    这已经是六鬼符箓的极限了。一些献祭材料差的，召唤出来的鬼只有自身三成实力，可一旦死了，自己反倒是会下降九成实力。

    召唤类符箓一向如此，对于施术人的提升最大最快，却也有着所有符箓最大的副作用。

    “施主，你犯了杀戒。”

    此刻，那两丈高的鬼僧抬起手中的降魔杵，枯瘦如骷髅精的面孔带着一丝阴冷。

    嘭！

    那伸在季然面前，讨要钱货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季然的脖子！

    咯吱！

    季然的脖颈骤然勒紧！一双眼布满血丝，就要爆开似得！

    “呔！”

    鬼僧森然低吼，降魔杵就要砸落！

    只是此刻，他却是在举起降魔杵后，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而那被自己捏着的男人，脑袋竟变成了自己！

    “咯咯咯。”

    “小和尚，你瞧这具皮囊，算的几个香火钱呀~？”

    一双玉腿踩着绣鞋，轻盈的掠过鬼僧的视线。狐夭娇柔妩媚的面孔倒映在他的眸里，修长的指甲还在滴答着紫色的血水。

    而在鬼僧的视野中，一道高大的身躯举着降魔杵，摇摇欲坠——他竟不知不觉中了幻术，被摘了脑袋。

    砰！

    巨大的鬼躯摔倒，两头鬼僧一个照面，双双殒命。

    此刻，季然却打开着因果图录，空气中，一股股淡紫色的烟雾涌入了书册之间。

    季然轻轻翻开，一个瘦高的鬼僧与一个大头鬼僧，都被简笔画勾勒在了龙角鬼王的背面，好似两小块拼图。

    【获得因果经验2%】

    【获得因果经验2%】

    【因果道】

    状态：入门（57%）

    效果：可洞察因果。

    道术：渡生灭

    因果点：6

    在假持箓位的状态下，4%的经验加持在自己身上，便是8%。

    季然目光看向简笔画：【百孝生】、【及时雨】。他手指轻触那简笔画，一股走马灯般的画面，却是倒映在了自己的眼底——

    这百孝生，法号：元孝。他喜欢折磨那些不孝之人，只是他的标准太过严苛，鬼宿寺的佛田中，曾有一个六十老翁下地劳作，元孝撞见，恼怒老人子女不孝，便在老人不知情的状况下，将他儿子孙子埋在了田里，等老人发现，儿孙已经被自己犁成了肉末。

    那及时雨则是仗义疏财之人，一旦听闻有人小气吝啬，非得找到人家里去，挖出心来瞧瞧是什么色的。

    两个鬼僧图录中的故事，让季然想到了曾经自己杀过的妖僧：元空。那个家伙所带着的“贝叶经”中，便是类似的，以虐杀修行的邪法。

    “走吧。”

    “等等！”

    此刻，双花红棍却是指了指李含章，道：“他呢？”

    李含章正站在鬼首车的飞檐下，旁边的双花红棍已经化为了一丈的四目夜叉，强悍的气血滚烫，蒸腾开了周围的紫雨。

    此刻，李含章还傻傻的愣着，不明白为何几人看向自己。他经历过淮水附近的紫雨，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只要是一品以上的武人，都能抗住。

    只是，这里的不一样。

    季然明白双花红棍的意思，几人如果战斗起来，李含章暴露在紫雨之中，那么他必然会被紫雨融化成鬼物。

    哒哒哒。

    季然走到了李含章身边，眼底因果流淌，打量着他道：“有一个问题。”

    “前辈请讲。”

    “如果不久，南汉的百姓都能来到大唐边境，你可以将人带过去吗？”

    “不能。”

    李含章摇头，道：“父皇已经派出上将军率领八万虎贲，牢牢守住了关隘与淮水。”

    “道家也有言，但凡有一个汉人进入大唐，旱灾不止，雷雨不降。”

    “如果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季然看着他的眼睛，道：“让你可以成为江湖一流高手，让你有一剑破千甲的战力。”

    “能做到吗？”

    李含章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却没有任何迟疑的摇头，道：“抱歉前辈。”

    季然忽的一笑。

    “便宜你了。”

    下一刻，一道青光涌入李含章体内——那是青城剑意！

    “走吧。”

    季然转身走向了干枯的护城河，上面一座残缺的石桥，正连接着城门方向。

    “咯咯咯。”

    狐夭走过李含章身侧，调笑道：“还是朱紫贵气养人呢~”

    “天生富贵，不受拘束，面对任何诱惑，都能坚持自己的本心。”

    狐夭看得明白，季然之所以给他剑意，便是因为李含章的本心坚定。同时，他的身份决定了他还可以影响到大唐的朝局与决策。

    这种本心，有李含章本身心性的原因，但更朱紫贵气的缘故。

    才慧是人一生最宝贵的消耗品，有的人只在年少拥有，有的人生来朱紫贵，一生都不会消磨。

    至少此时此刻的李含章，面对眼中的天妖，也有自己的坚守。

    此刻，李含章眼神颤动，他只觉得自己的二品瓶颈松动，骤然突破三品境界！

    同时，一股恐怖的剑势四散，搅碎了周身紫雨！他的手握住九虬剑，只觉得天地之间，无不可斩者！

    嗖！

    突然！

    一根锋锐的箭矢钉死在了桥头的碎石。

    季然停步，看向了身前出现的一道佝偻身影，突然眉头一皱！

    桥的对岸，浓重的阴影如墨汁般从城墙根下蔓延开来，将那道孤峭的身影吞噬大半。唯有几缕刺目的银白长发，从阴影的边界垂落，滴答着雨水。

    那人佝偻着身子，左手提着一柄色泽沉黯的硬木弓，而他的右手——正拎着一个男孩的脑袋。

    那细软的发丝牵拉在空中，稚嫩的面容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愕。

    季然看到，一双隐在白发后的眼睛，正穿透弥漫的水汽，无声地凝视着自己。

    “你们——”

    那人的声音沙哑，带着古怪的哀求与试探：“饿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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