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捧与杀！小万历的驭臣之道

    九月二十六日，清晨。

    常朝朝会。

    小万历命通政使司当值官将沈念前往南京监管实施裁革冗官冗职策的成果总结奏疏念诵了一遍。

    南京的裁冗官冗职策细则要比京师更加严苛。

    然沈念在短短半个月内便令南京官员全员附议，此等能耐，鲜有官员能够做到。

    此举，将使得裁革天下冗官冗职策在地方施行时更加顺畅。

    实乃大功劳！

    待奏疏念诵完毕，小万历环顾下方，高声道：「若百官皆如沈卿这般，则朕无忧，社稷无忧矣，赏沈卿白金（白银雅称）一百两，纻丝三表里！」

    许多官员听到此话，都不由得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自认很难完成的事情，沈念却总能超出预期完成。

    他们入仕十余年都未曾取得一件能名留青史的功绩，在沈念身上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们很羡慕，很嫉妒，但却无可奈何。

    「谢陛下，此乃臣之本分！」沈念出列，郑重躬身拱手道。

    小万历接著道：「另外，沈卿之父，尧东商行的前东家沈尧山被刺伤之事，想必众卿也都听说了！」

    「目前，三名凶手画像已出，北直隶的百姓都在缉凶。朕希望，京师各衙官员除忙于正职外，也都行动起来，动员起衙门的胥吏差役，挖掘涉及凶手的情报，争取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

    听到此话，官员们都是一愣，包括沈念在内。

    小万历此话暗含之意是：京师各个衙门都需参与到缉凶事宜中。

    这显然不合规制。

    莫说沈念之父，即使被刺者是张居正，也不能让京师所有衙门都参与进来。

    此阵仗太大了！

    三法司、锦衣卫、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等衙门才是缉凶的衙门。

    其余衙门参与进来。

    有可能会影响正职之事且当朝从未有过这种先例。

    小万历解释道：「朕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当下的北直隶已是全民缉凶，朝廷不重视此事，便是不重视百姓；另一方面是因此事极有可能是雇凶杀人，幕后指使者非富即贵，有可能是官身，朕想著多衙门联动，没准儿能更快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当然，此举不算考绩，更不算朕的旨意，算作帮忙吧，朕不强求！」小万历面带微笑地说道。

    听到这个解释。

    官员们皆看出：此举，就是小万历对沈念的特殊照顾。

    什么叫宠臣。

    就是能突破规制、享受特殊待遇的臣子。

    小万历开口称不是旨意，只是帮忙且并不强求，但皇帝开口请官员帮忙，哪个官员敢不卖力！

    一众科道官微微皱眉。

    他们认为小万历对沈念过于恩厚，过于特殊照顾，但他们又都不敢提出异议。

    毕竟小万历说了此举不是旨意，此话一出，就和规制擦边了。

    外加沈念与沈父之功甚大。

    若有人反对，小万历定然会讲起二人之功以及百姓对沈尧山的感激。

    科道官们不由得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四大阁臣。

    张居正轻捋胡须，略微一想，便猜到了小万历的心思。

    小万历此举，俨然是在捧举沈念，让沈念感恩，让沈念明白他能为沈念遮风挡雨。

    当下，小万历如此厚待沈念。

    一方面是缺乏安全感，另一方面是希望亲政后，沈念能成为他心中的「自己人」。

    所谓自己人，就是完全从他的利益出发考虑做事方式。

    目前，小万历眼中的自己人，只有冯保、方平、石青等极少数身边人。

    张居正只能算半个。

    小万历想让沈念当一个孤臣。

    今日之举，看似特殊对待。

    实则将沈念与文武百官隔离开来，如让沈念去南京一样，让沈念被官员孤立，被官员憎恨。

    小万历预想的是，他亲政之后，重用沈念，沈念就有权，他一旦不重用沈念，沈念便会失势，会被百官围攻，随时都有可能倒台。

    小万历不希望沈念做如张居正那样的「大明主角」，而是希望自己做「大明主角」，沈念则是做他的左膀右臂。

    张居正也算是孤臣。

    但他面对百官围攻的底气，是他乃辅臣，有足够实权，外加小万历与朝堂离不开他。

    而小万历希望沈念的实权来源于他，而不是成为第二个张居正。

    这就是君王的驭臣之道，用则捧之，不用，则可随时废之。

    张居正不得不承认小万历长大了，最近看《世宗实录》确实研究出东西了。

    但他不准备反驳此举，因为他笃定，小万历没有能力操纵沈念，他致仕之后，小万历必须依赖于沈念。

    「陛下心地仁厚，此举又非御旨强求，臣无异议！」张居正出列，高声说道。  

    张居正表达完意见后，看向沈念，他笃定沈念能猜出小万历的心思。

    沈念自然知晓小万历打的主意，此刻的他，要让小万历开心，自然是要眼眶发红地叩谢圣恩。

    唰！

    沈念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地说道：「陛下隆恩，臣没齿难忘！」

    小万历听到此话，瞬间挺起腰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随即，小万历看向百官，又问道：「众卿，可还有异议？」

    「臣无异议！」文武百官齐齐拱手，此时提出异议，不但会被小万历和张居正穿小鞋，还会被百姓骂，官员们都懂得审时度势。

    随即，朝会便结束了。

    结束之后，私下骂沈念「借功逾矩，已成权臣」的官员却不少，不过骂完后，官员们皆将缉凶之事布置了下去。

    小万历嘴上称不算考绩，不算旨意，但谁若抗著不做，日后绝对有好果子吃。

    ……

    九月二十八日。

    马汉勇、赵大柱、石三，三人的画像，几乎贴满了整个北直隶。

    从城市到乡村，从茶楼酒肆到一些赌坊野店，贴得到处都是。

    此三人若无同伙接济，若无高超的变装易容之术，只要敢去有人的地方，被抓到乃是迟早的事情。

    ……

    入夜，顺天府，京师南郊。

    石青带著数名便衣锦衣卫出现在崇南坊板桥附近。

    有百姓举报，称在这里见过一名男子，与凶手马汉勇极为相似，但还未细看，对方便消失不见。

    这几日，石青几乎天天都收到举报信息，但每次都抓错人。

    这次，他也没有抱太多希望。

    因为凶手朝著京城跑，乃是一种极为愚蠢或者说极为大胆的策略。

    很快，他与锦衣卫散开，便在周围闲逛起来。

    此处属于京城较为偏僻的地方，地下赌坊与妓馆很多，属于京师中秩序较为混乱的地方。

    他走进一个偏僻的胡同，一抬头便看到贴在墙上的三张画像。

    就在他望著最中间马汉勇的脸，猜测对方到底会跑向何处时，一个低头速走的灰衣汉子突然从不远处拐进了胡同。

    那汉子一抬眼，便看到了前方十余步外的石青。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朝著后方走去。

    而这时，石青恰好看到了汉子的脸，由于天色有些黑，石青并未看得真切。

    他突然感觉灰衣汉子有些脸熟，然后在目光扫到墙壁上的马汉勇时，不由得兴奋起来。

    「马汉勇！」石青朝著前方的背影喊道。

    后者听到此道声音，拔腿便跑。

    「都钻到老子怀里来了，老子岂能让你逃了！」石青快步追了过去。

    「马汉勇，站住！」石青边追边喊，意在让周围的锦衣卫明白，另外两名凶手可能就在附近。

    眨眼间，石青距离马汉勇就剩下三五步的距离。

    就在这时。

    马汉勇突然从怀里拽出一个包袱，朝著石青砸了过来。

    包袱在半空中散开，全是饼子。

    石青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突然踩著一旁的墙壁，飞了起来，然后一脚踹在了马汉勇的后背上。

    嘭！

    后者被踹飞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被石青按在了地上。

    随即，两名锦衣卫立即将其绑了起来。

    「马汉勇，你的同伙呢？」石青问道。

    「我不是什么马汉勇，我没有同伙！」马汉勇装作一脸迷惘地说道。

    石青淡淡一笑。

    「我们锦衣卫就喜欢你这种不老实的，若直接就招了，反倒没有我们发挥的空间了！」

    接下来。

    石青有无数种方法让马汉勇将他知晓的事情全部吐出来。

    「回咱们的临时据点，细审，马汉勇被抓的消息暂不告诉任何人！」石青说道。

    「是！」两名锦衣卫回答道。

    在未确定幕后指使者是谁的情况下，石青不相信除自己属下外的任何人。

    ……

    半个时辰后。

    被锦衣卫折磨的大小便失禁的马汉勇率先交待出了另外两名同伙的位置。

    石青立即命六名锦衣卫前往崇南坊夕照寺后的一座废弃院落中抓人，而他则是继续审讯。

    一个时辰后。

    赵大柱与石三被锦衣卫捆成麻花状，扭送到石青面前。

    石青将三人分屋提审，问起他们刺杀沈尧山的前因后果。

    依照他的进度，明日一早便能向小万历汇报。

    此刻的石青也特别好奇。

    到底是谁敢雇凶刺杀当朝阁臣的父亲，北直隶无数百姓的散财财神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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