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0万年前，太阳系

    辛西亚“死”了，她的意识意外地传给了金鹿。

    维努戴上氧气面罩，抱着辛西亚冰冷的身体，来到一处向阳的山坡。

    埋藏了心爱的女儿之后，维努听着小鹿的鸣叫声，虽然略感欣慰，依旧惆怅难平。

    她失去的太多了，似乎什么都没能留住，她留不住那个温馨的小渔村，更没有能力留住金星。

    她在金星失去了女儿，在地球上第二次留不住女儿。

    维努抓起一把沙子，一松手，她感叹自己连沙子也无法留住！

    她找来一块石头，把它凿成辛西亚的墓碑，这位曾经是会计的母亲，在石碑上刻了一个数字：

    “0”。

    河水声声，欢流依旧。

    小鹿们与克隆人相比活泼多了，活动范围也更大。当它们失去克隆人伙伴之后，溶洞就不再是它们唯一的生活空间了。

    维努不时地抬手召唤鹿群，像是老妈妈一样地喊着：“慢点，别乱跑。”金鹿们却时而跳入河水，时而沿着河岸渐渐散去。

    维努只是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女人、深爱丈夫的妻子和尽力保护孩子的母亲，但她却经历了天崩地裂的变故以及几次三番的生离死别。

    让维努略感欣慰的是，辛西亚并没有完全离开这个世界，维努相信自己的女儿会以另外一种更自由、更浪漫的方式一代一代地繁衍下去。

    是到了可以放心让女儿离开自己的时候了，等待她的或许是大海，辽阔深邃的大海，她梦牵魂绕的故乡！

    特斯拉和玛利亚完成了先遣队的工作，准备带上昏睡的阿博特返回土卫八基地。经过计算和复核，地球的氧气浓度在一千万年之中都无法恢复到正常水平。

    玛利亚和特斯拉一样，都是无比坚韧的人，再大的困难和危机也无法击垮他们。

    只要有信念，就会有希望。玛利亚相信，特斯拉总能在看似无路可走的绝境中找到新的出路，即使失去所有，他也会将希望留住。

    登上飞船的撤离人群中，也有维努的身影，玛利亚不想把她一个人留在溶洞里。维努几经犹豫，终于答应告别小鹿和地球，因为特斯拉说，勃拉玛机器人可能也在土卫八基地。

    飞船朝着土卫八高速而又安静地飞行着，玛利亚心情不佳，思绪纷乱，无法入眠。

    她注意到一旁的特斯拉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她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吗？你是不是有了新的计划？”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已经完美地改造了地球。我们唯一缺少的就是时间，一千万年太久了。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快速地改造金星。”特斯拉说道。

    玛利亚惊讶地脱口而出：“金星？火星爆裂的陨石雨已经使它自转失速，更何况浓稠的二氧化碳把金星表面变成了炽热的地狱。”

    尼古拉·特斯拉想拖动一颗小行星，改变它的轨道，使它能够高速地近距离掠过金星，重启金星的自转，逐步回到原来23小时一圈的自转速度。

    二氧化碳造成地表过热，也是有解决办法的。可以给金星做一个遮阳棚，让小行星停在太阳和金星之间的金星同步轨道上。

    随着入射金星的阳光能量强度减小，金星的大气温度随之下降，二氧化碳变成酸雨，落回到金星表面。

    玛利亚忍不住打断了特斯拉的话，说道：“上哪去找这么大的小行星呢？如果是彗星的话，在近距离阳光的直射下，冰会融化，岩石会崩解。”

    “找到合适的小行星并不难，我们从土卫八来到地球的航程里，系统已经自动扫描了火星爆裂的碎片带，其中有一颗直径250公里的星体，它来自火星内核熔岩，几乎完全由铁、镍等金属组成。”

    玛利亚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问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你计算过需要多少时间了吗？要不要连上闪电球确认一下？”

    特斯拉摇摇头说道：“不用连闪电球了，一颗行星能够支持生命，尤其是像我们人类这样的高级物种生存，需要的条件太多了。对地球的改造，我们只差了一点，而改造金星的不确定性不只是时间这一个维度而已。”

    玛利亚并没有责怪特斯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想想各种可能性，也是好的。

    即使此路不通，在黑暗中摸索总比躺平更有走出困境的可能性，任何时候，都要留住希望啊！

    改造金星短期内不可行，又回到原点了，一千万年的时间太长。金星人类最后的火种，包括特斯拉和玛利亚等在内的这一批人，即使运用基因工程和脑机融合技术，不断地繁衍和复制，也是无法持续的。

    剩下的办法是个残酷的现实，也就是阿博特作为信使，通报给60亿金星人的坏消息，地球上的复活计划暂时不能进行，至少一千万年内不行。

    唯一的一丝希望就是一千万年之后，地球氧气浓度恢复，哺乳动物大爆发，运气好的话，可能会孕育出与金星人类一样的高级生命形式，即地球新兴人类。

    几千万年以后，若是他们也能拥有先进的科学和技术，或许金星人类有机会在他们的帮助下，以某种方式获得重生。

    但这一切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有足够的电力保存金星人类的基因组织和上传的意识。

    玛利亚感慨地说道：“幸亏我们在火星爆裂之前拥有完整产业链和建造能力的时候，修建了土卫八基地和超光波电站。”

    特斯拉点头表示同意：“你说得对。地球上的维多利亚电站建造时的主要目的是向地壳输入热能，制造大裂谷。发电只是顺带的功能，所以它的发电功率很小。幸亏有土卫八电站。”

    土卫八基地一切如常，基地中的工作人员已经听说了来自地球的坏消息。

    维努见到了机器人勃拉玛。玛利亚的仿生技术实在是太牛了，机器人的外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几乎与真人无异。

    维努呼喊着丈夫的名字，扑到机器人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机器人勃拉玛有些不知所措，他彬彬有礼地伸出胳膊，任由维努在他的脸上贴来蹭去。

    听说机器人要驾驶飞船到空中执勤，维努坚持要跟着一起去。因为据机器人报告，有一艘不明飞船正在已经废弃的木卫二基地附近，对土卫八基地构成威胁。

    火星爆裂之际，金星上的导弹、核武器和攻击性飞船没有了保留的价值。

    活人都没了，自然敌人也就没了，所以前往土卫八基地的整个舰队都只是运输型飞船，没有加载攻击和防御用的导弹等武器。

    当年特洛伊盗走的飞船，也就是机器人勃拉玛现在正在驾驶的那一艘，却是个例外。它是军用飞船，挂载着太空飞弹。

    机器人勃拉玛和维努乘坐的飞船突然传来警报，整个基地笼罩在一片刺耳的嗡鸣声中。被特洛伊的手下从木卫二基地盗取的一艘核动力飞船正在朝土卫八基地而来。

    特斯拉当机立断，指挥众人把存放意识的巨型计算机和基因组织低温保存箱全部搬到舰队的飞船上。

    所有飞船立即升空，暂避到远离基地的空中。特斯拉不敢赌，绝不能让意识和基因组织成为活靶子。

    不明飞船绕过机器人勃拉玛的拦截，从另一个方向朝土卫八基地逼近。坐在舰队母舰中的玛利亚大喊着：“它要干什么？是要撞击土卫八基地，选择同归于尽吗？”

    “木卫二储存的氧气和食物有限，这些自私的人一定是不甘于平静地死去，而是要毁掉所有的一切，给他们陪葬。”特斯拉说。

    机器人勃拉玛的飞船回转过来，锁定了正在直扑基地的不明飞船。导弹发射，不明飞船在太空中炸裂，碎片飞溅到土卫八的表面。

    土卫八身后拖着的18万公里长的电站结构剧烈地摆动，一大块构件飞脱出来，朝机器人勃拉玛的飞船飘去。机器人紧急规避，构件还是砸在了飞船的尾部。

    维努眼前一片漆黑，供氧应急指示灯突然亮起，飞船失控了。

    维努惊慌地摇晃着机器人，大喊着：“勃拉玛，怎么办呀？过来抱紧我吧，我害怕。”

    机器人勃拉玛顺从地解开安全带，搂住维努的身体，尽可能地保护她不撞到舱壁上。维努不由自主地又喊起来：“勃拉玛，我好冷呀，这是要死了吗？”

    紧搂着维努身体的手臂虽然让她有了安全感，但她瞬间明白了一个无奈的事实，搂着自己的不是那个心爱的丈夫，而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

    幽闭的空间中，维努无助地抽泣着，一阵彻骨的悲凉从心底涌起。

    就在此时，一个温柔而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亲爱的，别怕！我在这儿。亲爱的，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维努的脸上瞬间淌满了幸福的泪水，她和机器人勃拉玛深深地拥吻在一起。

    特斯拉和玛利亚没有放弃拯救维努的努力，玛利亚急切地询问：“启动高能闪电球能远距离上传维努的意识吗？”

    特斯拉心里知道超出有效距离了，但他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启动了高能闪电球。

    与此同时，土卫八拖着的超光波电站结构发生崩塌，随着电站的解体，一道蓝光闪过，与高能闪电球交织在一起。

    玛利亚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大喊：“快看，存放意识主机上显示了维努的编码和标记，她的意识超远距离上传成功了！”

    维努在飞船里已经没有了声息，她安详地“死”在了爱人的怀里。机器人勃拉玛依旧紧紧地抱着她，亲吻她，一滴眼泪崩溅出来，像一颗晶莹的宝石悬浮在维努的唇边。

    刚刚还在为维努意识成功上传兴奋不已的玛利亚，突然意识到他们又一次陷入了绝境，能够持续提供电力的土卫八电站被毁了。

    去哪里安身呢？

    特斯拉温柔地牵起玛利亚的手，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即使无法保存基因组织，至少我们可以把60亿人的意识转换成编码，刻在硬盘上。”

    玛利亚本来不想说泄气的话，但她实在忍不住：“到哪里去找刻得下60亿人意识的大硬盘啊？而且无需通电，不用迁移，能够保存几千万年。”

    特斯拉灵光一闪：“有了，那颗富含金属的小行星就是足够大的硬盘，它由铁、镍、铝、黄金、白金多种金属组成，除此之外，金属热流把沙子瞬间融化成硅晶体，变成它的玻璃涂层，这些都是天然的优质硬盘材料。”

    “你要把这颗小行星作为承载意识的超级硬盘？”玛利亚叹服于特斯拉的想象力。

    “是的，这颗金属小行星将会变成一个容器，在数千万年的时间里作为60亿金星人类信念和灵魂的盛器，也就是所谓的圣杯。”特斯拉说道。

    “圣杯？承载信念和灵魂的盛器？”玛利亚若有所思地默念着。

    &

    压章集句诗：

    一例人天误旧盟，清，王易

    却看草木似重生。清，张鸿

    倘来物外皆如寄，宋，韩维

    身后铭幽谶竟成。清，杭世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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