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首页。

最显眼的位置。

是两组放大的、几乎完全重叠的光谱分析图谱曲线。

旁边标注着醒目的结论：成分及微观结构比对结果：完全一致。批号：GL-202X-XXX-7。

"林晚晚指甲缝里提取的金粉，"

萧承颜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

有些沉闷。

却依旧清晰、冷静。

带着法医特有的、不掺杂任何情感的陈述口吻。

"与死者指甲缝及衣物上提取的‘金羽流光’金粉。"

"其核心成分、聚合物涂层结构、乃至生产批号。"

"均完全吻合。"

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顾今夕苍白如纸的脸上。

补充道。

"可以确定，属于同一来源，同一批次。"

铁证如山！

林晚晚与死者有过直接接触！

她指甲缝里的金粉。

就是死者身上剐蹭下来的！

她不仅出现在案发现场。

还与死者发生了足以留下物证的近距离接触！

她所谓的"脏了手要换掉"。

就是杀人灭口！

冰冷的实验室里。

只剩下恒温设备运转的低微嗡鸣。

顾今夕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两份完全重叠的光谱图。

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

报告上冰冷的结论像烧红的铁块。

烫得她灵魂都在灼痛。

林晚晚的罪证被科学牢牢钉死！

可这铁证带来的不是释然。

而是更深、更冷的漩涡！

她缓缓抬起头。

目光像两柄淬了剧毒的冰锥。

穿透冰冷的空气。

直直刺向萧承颜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那眼神里。

没有了往日的暴躁和针锋相对。

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寒的、如同审视陌生凶徒般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林晚晚，"

顾今夕开口了。

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寒意。

"她怎么会知道我父母二十年前的事？"

她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

瞬间打破了实验室死寂的平衡。

萧承颜擦拭解剖刀的动作彻底停滞了。

他握着刀柄的手指。

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指节微微泛白。

他缓缓抬起眼。

迎上顾今夕那双冰冷刺骨、充满了审视和怀疑的目光。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只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睛。

此刻。

那深潭般的眼底。

仿佛有飓风在无声地酝酿、翻涌。

搅动着深不见底的幽暗。

时间仿佛凝固了。

冰冷的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

几秒钟的死寂。

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

萧承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

放下了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解剖刀。

金属刀身触碰冰冷的金属操作台。

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抬手。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

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那张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的脸上。

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片冰封般的苍白。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

唇线绷得笔直。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平静无波的眼眸里。

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挣扎。

有痛苦。

有沉重的负担。

甚至……有一丝近乎绝望的坦然。

他迎视着顾今夕冰冷刺骨的目光。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仿佛要咽下什么苦涩至极的东西。

然后。

他用一种低沉得近乎破碎、却清晰得如同冰锥坠地的声音。

说出了那句足以将顾今夕彻底拖入地狱深渊的话：

"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当年开那辆车的……"

深潭般的眼底。

最后一丝波澜也被沉重的痛苦彻底淹没。

只剩下死寂的黑暗。

"……是我父亲。"

咔嚓！

顾今夕腰间枪套的锁扣。

在她无意识的手指痉挛下。

猛地弹开！

冰冷的、黑洞洞的枪口。

带着二十年的血海深仇。

和刚刚被点燃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

在顾今夕近乎本能的反手抽枪动作中——

稳稳抬起，对准了萧承颜的眉心！

冰冷的枪口。

带着金属特有的死亡气息。

紧贴在萧承颜的眉心皮肤上。

那一点接触的冰凉。

却像烙铁般灼烧着两人之间早已岌岌可危的信任。

顾今夕的手指紧扣在扳机上。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微微颤抖着。

她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睛死死钉在萧承颜苍白的脸上。

里面翻涌着二十年的血海深仇。

被至亲背叛的滔天怒火。

以及一种近乎碎裂的、被命运玩弄的疯狂。

萧承颜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试图后退或者格挡。

他只是站在那里。

任由那致命的枪口抵着自己。

他深潭般的眼睛平静地回视着顾今夕。

那平静之下。

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种近乎赎罪般的沉重。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脸上。

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

空气凝固了。

沉重得如同水银。

只有恒温设备低微的嗡鸣。

以及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死寂中回荡。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切割冰冷的空气。

"当年……"

萧承颜终于开口。

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

"我父亲……"

"酒后驾车……"

"雨夜……"

"失控……"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才勉强拼凑出这几个破碎的词句。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

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闭嘴！"

顾今夕的嘶吼像受伤野兽的咆哮。

猛地打断了他！

她的手腕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枪口在萧承颜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印痕。

"酒后？"

"失控？"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恨意而扭曲变形。

充满了浓烈的嘲讽和冰冷的杀意。

"放屁！"

"那辆车！"

"那辆保时捷！"

"高速！"

"撞击！"

"逃逸！"

"你告诉我那是失控？！"

"那是谋杀！"

"赤裸裸的谋杀！！"

她眼前再次被猩红覆盖。

父母的惨叫。

破碎的车窗。

冰冷的雨夜……

所有被尘封的噩梦碎片在这一刻疯狂涌出。

将她彻底吞没！

"而你！"

她的枪口猛地向前顶了一下。

几乎要嵌进萧承颜的皮肉里。

声音嘶哑而疯狂。

"萧承颜！"

"你早就知道！"

"对不对？！"

“所以你离开国内！”

“这么多年，你不敢联系我！”

"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

"看着我在你面前！"

"看着我把你当成……"

她的话语猛地顿住。

后面那个字眼如同滚烫的烙铁。

烫得她无法说出口。

只剩下更加汹涌的恨意在胸腔里翻腾冲撞！

就在这时！

顾今夕一直死死攥在左手里。

几乎要被她揉碎的那张泛黄照片。

在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动作中。

边缘被无意间翻折过来！

惨白的灯光下。

照片的背面——

那粗糙的、印着当年照相馆Logo的卡纸背面。

靠近边缘的位置。

赫然残留着几个极其模糊。

但依旧能辨认出的。

淡淡的……

指纹轮廓！

那轮廓的纹路走向。

在顾今夕被仇恨和痛苦烧灼得异常敏锐的视觉里。

竟然透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脑海！

顾今夕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所有的咆哮。

所有的恨意。

在这一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惊疑强行冻结！

她的目光猛地从萧承颜脸上移开。

死死钉在那几个模糊的指纹轮廓上！

一个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倒流的念头。

如同毒蛇般窜出！

这张照片！

这张她视若生命。

贴身珍藏了二十年。

从未给第二个人看过的父母车祸现场照片！

背面……

为什么会有指纹？！

而且……

为什么……

为什么这指纹的轮廓……

会让她觉得……

熟悉？！

她猛地抬眼。

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箭。

再次射向萧承颜！

这一次。

眼神里除了恨。

更添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和质问！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

将那张照片猛地举起。

背面正对着萧承颜的脸。

嘶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调：

"这照片背后……"

她的手指颤抖着。

指向那几个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

"会有你的指纹？！"

萧承颜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

落在照片背面那模糊的印记上。

他深潭般的眼底。

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

那愕然如此真实。

绝非伪装！

仿佛他对此也毫不知情！

他下意识地微微前倾。

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我的……指纹？"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

"别他妈装傻！"

顾今夕的枪口再次顶紧。

声音尖锐得像要撕裂空气。

"这照片！"

"我藏了二十年！"

"除了我，没人碰过！"

"这上面的指纹！"

"除了你！"

"还能是谁？！"

"你什么时候动过它？！"

"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一触即发的对峙时刻！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是萧承颜放在旁边操作台上的手机！

屏幕骤然亮起。

一条来自物证鉴定中心的加急报告推送跳了出来！

标题异常醒目：

"林晚晚指甲油残留物DNA及血迹分析初步结果"！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

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

瞬间吸引了顾今夕一丝被仇恨蒙蔽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亮起的屏幕。

萧承颜的反应更快！

他几乎在手机亮起的瞬间。

身体猛地一侧！

动作快如鬼魅！

不是去夺枪。

也不是攻击！

而是利用这瞬间的干扰和顾今夕分神的一刹那。

修长的手指闪电般探出。

精准地按在了顾今夕持枪手腕的某个穴位上！

动作快、准、狠！

带着一种对人体构造的精准了解！

"呃！"

顾今夕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剧痛！

仿佛被高压电流击中！

手指瞬间失去了知觉！

那把紧贴萧承颜眉心的手枪。

脱手而出！

"啪嗒！"

冰冷的金属枪身掉落在光洁如镜的实验室地板上。

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滑出去老远。

顾今夕惊怒交加！

她根本没看清萧承颜是怎么出手的！

这混蛋！

他果然一直在伪装！

他果然……

她刚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萧承颜却已经先一步弯腰。

捡起了地上自己的手机。

他没有看顾今夕。

也没有去捡那把枪。

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从未发生。

他只是迅速解锁屏幕。

点开了那份刚刚推送的报告。

他的目光在屏幕上飞快地扫过。

眉头越蹙越紧。

几秒钟后。

他猛地抬头。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

之前的痛苦和沉重被一种冰冷的、洞穿迷雾的锐利彻底取代！

他看向顾今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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