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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谁为刀俎


在花逑昏死过去的半个时辰多的时间里,城隍庙多了一群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界上的禁卫。

即使他们用了农户的衣物做掩护,身上凛冽的气势还是非比一般。

并且,他们处理凶徒尸首的动作太专业了,只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城隍庙好似从没发生过混战一般。

除了倒塌的房梁柱子上还有花逑丢掷石子造出的凹痕。

……

“父皇,该回宫了。”

这是秦怀瑾第二次催促。

自从三月前的刺杀案迫使整个皇城人心惶惶,锦衣卫的权限便被无限提高。

除了能在宵禁之后自由活动之外,还有兵部特级调令金牌,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出精兵入城,扫平一切有可能引发叛变的凶徒。

为了让秦皇假扮的老乞丐身份更加隐蔽,秦怀瑾从未亲身以秦皇碰面。

这一次调动禁卫奔赴城东隍城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被连番催促的秦皇,一席破烂布衣之下的霸王之气尽显,手中揉捻着的轻弩也发出嘎吱一声的异响。

被改造过的箭矢噗的一声钉入脚下土壤。

“呵,你出宫是为护驾,还是为了监视朕?”

“如此有杀伤力的武器,坊间造不出来,军机营更没胆子流露坊间,难道是你们京都十六营的人带出来的?”

连续几个要命的问题丢出,秦皇却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摆弄轻弩的手臂微微弯曲,仿佛是在克制自己无穷无尽的怒火一般。

秦怀瑾轻启唇瓣,掷地有声的回道:“今日校场之后,京都十六营的兵马都还在被莫将军紧急操练,全员到场!”

“那是朕见了鬼了?”

秦皇扬起手臂,将轻弩重重的摔在秦怀瑾的脚边,随后命人取来纸笔,在上头留下和花逑约定的暗号,大步往外走去。

“朕给你两天时间,查出这几支轻弩和弩箭的出处,不管是军营有人对外勾结,又或是朝堂之上有人想要对花逑不利,杀无赦。”

“这是皇权特允,朕给你最后开的一次后门。”

“如若彻查不出,或再有下次,锦衣卫从上到下,以你为首,包含指挥使在内,剥夺一切可在天子脚下行动的特权!”

看着秦皇愤懑离去的背影,秦怀瑾的小心脏不免剧烈跳动起来。

一个小乞丐,竟能让父皇龙颜大怒不说,还要搭上锦衣卫的全员仕途……

秦怀瑾灵动的双眸瞥向躺在草席,气息逐渐趋于平稳,甚至开始打鼾的小乞丐花逑身上。

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

“臭小子,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看似以卵击石的荒诞之举,不过是想在本宫的面前多争取一点可供庇护的价值。”

“但你想错了,太子只要动动手指,京中要你死的人成千上万,你这是螳臂当车,荒唐至极!”

秦怀瑾胡乱咒骂一通,因为怒气涨红的脸色慢慢褪去,转而又有些担心的握紧双拳。

如今自己的未来竟要系于一个乞丐身上,真是枉为长公主之位,有失皇家尊严。

而花逑如此懂国策,想必是猜中了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以太子为首的门生会接二连三的对长公主一脉的党羽不利,人言虽然可畏,但毕竟不是快刀。

要让女帝篇一语成谶,长公主一派得自愿有人成为刀俎。

秦怀瑾吁了口气,举起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的摊开掌心,无奈苦笑。

“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是时来运转,还是厄运缠身?”

“也罢,本宫这把刀就先帮你护着,等你禁不住国事裹挟,再用这把刀要了你的命也不迟……”

秦怀瑾冷眸流转,负手离去。

而就在她走后不久,花逑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翻身坐起。

他痛苦的看向四周,四处漏风的隍城庙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在靠近他草席不远处的位置还燃着一堆马上要烧完的篝火。

上头架着一只野鸡正在烘烤着。

看上头油光和金黄的色泽,已经达到了最佳入食的时间。

地上还有两坛子桂花街精酿的桂花酒,上头半开启封,浓郁的酒香味经过火堆旁的高温炙烤,弥漫了整间城隍庙的破屋。

花逑强撑身体打起精神,摇摇晃晃的取下烤架,顺带着抱了一坛子半开封的桂花酒猛灌。

这酒不烈,入喉之后还有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味,很是提神醒脑。

等清醒大半,花逑又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长公主真是豪气,桂花酒可不便宜,这么大两坛,没个一百两怕是装不满。”

花逑嘿嘿笑着,又从烤架上扯下了一只鸡腿,顺手从地上捡起地上被石子压着的纸条,双眼忽然没忍住有些泛红。

今天大难不死,是因为老秦来的及时。

他这一整天去了哪里,纸条上没有说明,只说他得马上回内城,赶在第二天早上药铺开门的时候,帮他先抓两副药回来。

花逑没来由的有些担心,老秦的身手是不错,但像狗皮膏药粘着自己的那些杀手,同样也不是一般人。

“老秦啊,我这事儿千万不要拖累到你啊……”

花逑又给自己猛灌了两口酒,他得保持理智,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重新过一遍脑子,认真分析分析局势。

这一次出现的杀手和那晚在巷子口行凶的并非同一批人,至少从身手上来判断,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但对方有轻弩,这是大周礼制之下,出现的最堂而皇之又无比突兀的凶器。

按府衙和兵部的管制条例,任何带有致命性和杀伤力的武器都不得在坊间出现,譬如刀剑,又或是这种轻弩。

违令者有谋逆之嫌,可与叛贼罪论处。

那么对方的来头不小,不是军营就是府衙。

花逑皱着眉头冷静思考了一下,酒是长公主送来的,毕竟以老秦的尿性,就算偶尔慷慨一次,也买不起天子脚下最负盛名的桂花酒。

屋外的尸首想必也处理干净了,弩箭等凶器肯定也一并带走了,几乎和那晚的行动一样,不会给他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剥丝抽茧之下,花逑几乎可以断定,长公主与那背后相对同等的势力,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另外,坊间言论是依靠女帝篇发酵,利益损伤最大的,恐怕是当今储君一派的党羽。

是太子和长公主的高位之争,又或是头顶那位天子担心事态发酵不可控,为了能继续掣肘制衡各方党羽势力不得已选择灭口?

看来,下次再有机会见到长公主的时候,得好好问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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