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非以诡道驭人，而是以王道拓疆

    「好一个曹变蛟！」

    皇帝的话音刚落，准备下达旨意，却猛然间顿住了。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地咀嚼了一遍。

    曹————变————蛟？！

    朱由检心中猛地一震！

    这个名字何其熟悉！

    就如同一道沉闷的雷霆，在他脑海深处尘封的记忆之海中轰然炸响！

    无数关于晚明...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碎片化信息瞬间被这个名字激活重组串联！

    曹变蛟！

    曹文诏的侄子，明末最顶尖的猛将之一！

    那个作战悍不畏死，总是身先士卒，一生血战无数，最终在汝州城下力竭战死的悲情英雄！

    那个曾说出「大丈夫当为国捐躯，死于沙场，幸耳，何必马革裹尸乎！」的铁血汉子！

    原来是他！

    竟然是他！

    这一刻，皇帝看著眼前这个虽然满身血污面带疲惫，但脊梁挺得笔直，眼神中透著股子不屈悍气的年轻千户，目光瞬间变得炽热无比！

    之前的赞许，只是对一个勇士的欣赏。

    而此刻的赞许，却包含了对历史长河中那颗璀璨将星的敬意！

    「好！好！好一个曹变蛟！」皇帝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中的激动连一旁的秦良玉和田尔耕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们不明白，为何一个区区千户的名字，能让天子如此失态。

    皇帝大步上前，甚至亲手扶住了曹变蛟的肩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曹变蛟受宠若惊，差点当场跪下。

    「朕现在给你一道旨意，也是给你一个天大的功劳！」皇帝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与深深的期许，「朕不另派信使，就由你，去做这份活的捷报！」

    「标下？」曹变蛟先是愕然，随即狂喜涌上心头，但紧接著，被天子龙手触碰过的肩膀上，又感到了泰山压顶般的重任。

    「不错！就是你！」皇帝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信任都灌注到这个年轻人的身体里。

    皇帝转身踱步至舆图前，目光如鹰隼般在山海关与宁锦之间来回扫视。

    他不再多言废话，直接对曹变蛟下令：「你即刻换上最好的快马，携带朕的亲笔敕令火速赶往孙阁老的帅帐！到了那里，不必拘泥礼数，直接告诉他三件事！」

    皇帝的语气语气斩钉截铁：「一，满桂麾下的曹文诏部，大破建奴，斩其固山额真屯齐！这场胜仗的细节，朕要你亲口为孙阁老复盘清楚！」

    「二，据可靠军情，皇太极主力大军已放弃西征计划，正仓皇回防盛京！」

    「三，告诉孙阁老，朕已经密令东江镇的毛文龙，让继续袭扰建奴后方！现在宁锦前线的压力已降至最低，敌军军心浮动，士气低落！孙阁老当与毛文龙部遥相呼应，形成东西夹击之势，步步紧逼，给予皇太极最大的压力！但同时要提醒他，困兽犹斗，务必小心提防！」

    这一连串的指令清晰明确，曹变蛟听得热血沸腾，他重重一抱拳，声音洪亮如钟：「标下领旨！定将圣谕一字不差，送到孙阁老帐中！」

    「去吧！」皇帝一挥手。

    秦良玉在一旁看著这一幕，心中暗自点头。

    这道指令，既给予了孙承宗发起攻击的全部理由和信心，又清晰地指明了配合毛文龙夹击的大战略方向，同时还保留了让这位沙场老将相机行事的尊重与空间。

    简单直接高效。

    这才是真正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帝王手段！

    皇帝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离开了代表宁锦区域，投向了沙盘的另一侧...东江镇。

    「第二道旨意，给毛文龙。」

    「给毛文龙的旨意，不必那么复杂。」皇帝的语气沉稳而坚定，那是一种统帅对摩下方面大将发号施令时，所独有的信任与倚重。这与刚才对孙承宗的递刀之策截然不同。

    「朕要让毛文龙知道，正面战场，我们已经为他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皇太极后院起火已是必然！」

    「此外，」皇帝话锋一转，「告诉毛文龙，」皇帝的语气变得庄重而肃穆，「朕给他的命令不是去劫掠，而是去占领！去解放！皇太极后院已乱，如今正是他率领东江健儿，收复辽南，再造河山的天赐良机！」

    此言一出，连秦良玉都为之动容！

    毛文龙若是打家劫舍，纵然能造成骚乱，终究是流寇行径。

    可一旦他开始占领土地，发动百姓，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那是在挖后金的根！

    「陛下————」秦良玉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激动与一丝顾虑，「此策固然是万世之功，但毛文龙远在海外，若真让他占地为王————」

    「朕信他。」皇帝用的目光幽深而坦荡，「朕登基以来，对他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这份君臣之谊，毛文龙懂。朕今天要给他的，不只是皇命，更是他梦寐以求的方略！」

    他转向田尔耕，下达了更为具体的指令：「传朕口谕给毛文龙：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每占一地，务必清剿敌寇，安抚百姓，不可贪功冒进。」

    「其二，深根固柢，建立防线。在占领区的边缘，向外至少布置百里范围的暗哨与夜不收，将防线纵深彻底铺开，将战场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最重要的一点：发动百姓，得其民心！朕许他便宜行事！在占领的地盘，要立刻成立审判庭，召开诉苦大会」，让本地的汉人，甚至是那些被压迫的底层旗人，控诉女真贵族的暴行！将缴获的土地、财产，全部分发给拥护我大明的百姓！朕要的是一个万众归心的新辽南！」

    田尔耕听得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皇帝的胸中装著的是何等波澜壮阔的天下！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权谋小道，他要走的，是收复人心、再造乾坤的阳关大道一这才是以天下民心为棋子，布下的万世棋局！

    而且，从前的君王总想著如何制衡臣子，而眼前的这位皇帝，想的却是如何成就臣子，让他们在最适合的位置上，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非以诡道驭人，而是以王道拓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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