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此战不胜,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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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此战不胜,提头来见
破晓时分,天光未明。
一场浓得化不开的大雾如同一匹厚重无边的灰色毛毡,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整个辽河西岸。
雾气带著初春解冻的湿冷,无声地渗透进盔甲的缝隙,贴著皮肤,带走身上最后一丝暖意。
满桂的中军大帐外,亲兵们呵出的白气与周遭的浓雾混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万籁俱寂,只偶尔能听到战马在临时马厩里不安地打著响鼻,或是远处营寨箭楼上,守夜士卒因寒冷而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这种静谧,比战场上的金鼓齐鸣更令人心悸。
「报——!」
一声嘶哑的呼喊如利剑般划破了这死寂的晨雾。
一名浑身挂满泥水与露珠的夜不收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他身上的皮甲已经被晨露浸透,冻得僵硬,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雾水,只有一双因极度激动与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牛油灯火下亮得骇人。
「总督!」斥候甚至来不及行军礼,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喘息而支离破碎,「对——对岸——空的!建奴的大营是空的!」
此言一出,大帐内瞬间凝固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身为总督的满桂,几乎是在斥候开口的瞬间便从行军床上弹了起来。
他一把抓过挂在架子上的铁盔,大步流星地走到沙盘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此刻却看不出喜怒,只是盯著沙盘上辽河两岸的对峙态势,一言不发。
「空的?什么叫空的?」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身材高大魁梧,穿著蒙古王袍的林丹汗一把将那斥候提了起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说清楚!皇太极那厮跑了?」
斥候忙不迭地说道:「回大汗,小的们趁著大雾摸到对岸,整个建奴营盘人去楼空!只剩下无数星星点点的篝火还在烧,看样子是昨夜仓皇撤离的!」
「跑了!他真的跑了!」林丹汗猛地松开斥候,发出一阵震耳的狂笑,「哈哈哈哈!皇太极!你也有今天!满总督!还等什么?这狗娘养的天气虽然难走,可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候!传令下去,全军渡河,追!」
他猩红的眼睛里燃烧著复仇的火焰,他的部落在皇太极手下吃了太多的亏,几乎被赶出漠南,如今看到仇敌仓皇奔逃,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追上去,杀光他们,抢光他们的牛羊和女人!
然而满桂却像一尊雕塑,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沙盘前。
他久经战阵,骨子里刻著宣大军的谨慎与坚韧。
建奴的狡诈他比谁都清楚,这种大雾弥漫,道路翻浆的天气,主动追击无异于将自己的大军也拖入泥潭。
皇太极留下的空营,像极了一个挂著香饵的巨大陷阱。
「不可。」满桂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建奴诡计多端,此必是诱敌之计。我军若贸然渡河追击,一旦陷入泥泞之中,敌军伏兵四起,后果不堪设想。」
「诱敌?」林丹汗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瞪著满桂,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总督大人,你的胆子是让辽东的寒风给吹没了?敌营都空了,哪里来的伏兵?等你不急不躁地上报朝廷,等圣旨下来,皇太极早就逃回盛京的老巢了!到时候你我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机会?」
「将在外,当以稳为先。」满桂缓缓说道,目光却从未离开沙盘,「保住辽西防线,将敌军主力西移的消息上报陛下,等待下一步指示,方为万全之策。」
「你!」林丹汗气得脸色涨红,却又拿这个油盐不进的明军总督无可奈何。
大帐内的气氛一时僵到了极点。
一边是急于复仇的烈火,一边是坚不可摧的寒冰。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总督大人,大汗,末将有不同之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面容刚毅的将领排众而出。
他身披重甲,步履之间却带著与他勇猛外表不相符的冷静。
此人正是曹文诏。
所有人都以为曹文诏会是第一个请战之人,但他此刻的眼神却清明如镜,不带半分鲁莽。
「讲。」满桂惜字如金。
「末将以为,当追。」曹文诏语出惊人。
林丹汗眼睛一亮,满桂的眉头却锁得更深了。
「但,」曹文诏话锋一转,走到沙盘前伸出戴著铁护手的手指,在辽河以东那片泥泞的土地上缓缓划过,「非但不是诱敌,恰恰相反————这泥泞于我军非但不是阻碍,反是敌军的催命符!」
他的声音在大帐内回响,清晰而坚定。
「总督大人请想,翻浆之地,道路泥泞,对我军固然是阻碍。但对我军是阻碍,对仓皇撤退的建奴而言,这阻碍便是致命的!
他们为何撤得如此仓促,连篝火都来不及熄灭?定是后方已然起火,军心大乱!
他们要撤,就必然要带上大量的辎重粮草,乃至从辽西劫掠的财货!这些沉重的车驾一旦陷入泥潭,便如陷入蛛网的飞虫,动弹不得!」
「我军若是全军并进,同样会被泥潭拖垮。但敌军是被迫撤退,他们看著家园被焚,看著我大明各路大军压上,已是惊弓之鸟,军心动摇!我军若是轻装追击,目标明确,士气高昂,此消彼长,便占尽了心气上的优势!」
曹文诏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著满桂,声音愈发激昂。
「故而,末将请命,不必动用全军!全军出动目标太大,补给困难,反而容易被泥泞拖垮。末将只请总督大人给末将五千精骑,一人双马,不携带任何多余辎重,只带数日于粮与足量箭矢。我等如一群饿狼,不求与敌决战,只求死死咬住他们的尾巴,在泥泞中不断袭扰分割蚕食他们的断后部队!」
「让他们的辎重车驾成为拖垮他们的累赘,让我军的弓弩成为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让他们在泥泞中越陷越深,在绝望中士气崩溃!此战打的不是堂堂之阵,打的是敌人的心胆!」
一番话说得林丹汗都听呆了。
他只想著冲上去砍人,却从未想过,这该死的泥泞,竟也能成为克敌制胜的法宝。
满桂沉默了。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那代表著皇太极退兵路线的区域上反复摩挲,脑海中飞速推演著曹文诏所说的每一种可能。
他不得不承认,曹文诏的分析字字句句都切中了要害。
这确实是一场豪赌,但曹文诏却将赌局的风险降到了最低,将胜算提到了最高。
看著仍在犹豫的满桂,曹文诏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他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块筹码:「总督大人!您莫非忘了陛下出发前送来的最后一道口谕?战机瞬息万变,千里之外,朕不能事必躬亲。尔等皆为国之柱石,当临机决断,相机行事!
凡有利于战局者,可先斩后奏,不必拘泥于朕之旨意!」
」
「陛下口谕在此!如今敌军败逃,军心大乱,千载难逢之战机就在眼前!我等若还因循守旧,畏首畏尾,致使战机错失,将来有何面目去见陛下!我曹文诏愿立军令状,此战不胜,提头来见!」
满桂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著曹文诏那张写满决绝的脸。
皇帝不仅仅是在下达一道命令,更是在给予他们一份沉重无比的信任,一份足以压垮任何庸将的考验!
皇帝将决断之权,交到了他们这些一线将帅的手中!
是当一个亦步亦趋万无一失的守成之将,还是当一个敢于抓住转瞬即逝战机为大明开疆拓土的赌徒?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一股久违的热血从满桂的心底直冲头顶,他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那个在九边纵马驰骋视建奴如草芥的自己。
「啪!」
满桂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沙盘的桌案上,震得案上令箭一阵乱跳。
他双目圆睁,须发戟张,沉声喝道:「曹文诏!」
「末将在!」
「我给你五千最精锐的铁骑!给你最好的战马!给你最足的箭矢!」满桂的声音带著股压抑了太久的杀气与豪情,「林丹汗,我请你派出麾下三千善于追踪的勇士,为曹将军指示敌踪!」
「没问题!」林丹汗兴奋地吼道。
「此战,我只有一个要求!」满桂的目光如刀,扫过曹文诏的脸,「狠狠地打!打出我大明的威风!告诉皇太极,这辽西之地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末将————遵命!」
曹文诏猛然单膝跪地,声音已然因激动而颤抖。
「————此战,本将只有一个要求!」满桂的目光如刀,扫过曹文诏的脸,「给本将狠狠地打!打出我大明的威风!」
他随即转向一旁早已热血沸腾的林丹汗,沉声道:「大汗,此战非同小可,曹将军需要最熟悉地形的向导和强悍的侧翼支援!」
「支援?」林丹汗闻言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满总兵,你太小看我林丹了!皇太极是我不共戴天的死敌!此等痛打落水狗的泼天大功,我岂能只在旁边看著摇旗呐喊?」
他猛地一捶自己的胸甲,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豪气干云地吼道:「不必你请!我亲自点起五千我麾下最剽悍的套马汉子,与曹将军并肩一战!我倒要看看是我蒙古的弯刀快,还是你宣大的马刀利!」
满桂看著眼前这位终于恢复了草原雄鹰本色的蒙古大汗,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让皇太极看看,我大明与蒙古联手是何等雷霆之威!告诉他这辽西之地,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一支万人规模的混合骑兵,在辽西的大地上卷起了滔天的泥浪。
这支庞大的追击军团,泾渭分明,却又目标一致。
五千宣大铁骑,在曹文诏的统率下,人马俱甲,阵列森严,如一道移动的黑色铁墙。
即便在泥泞之中,他们也保持著令人窒息的纪律感,除了战马粗重的呼吸和甲叶碰撞的微响,听不到一丝多余的杂音。
而紧随其侧,时而超越时而并行的,是林丹汗亲率的五千蒙古轻骑。
与宣大军的森严不同,他们衣甲杂乱,色彩斑斓,皮毛与铁片混搭,更像是一群被放出囚笼已久的草原饿狼。骑士们时不时在马背上发出低沉的呼哨,挥舞著手中的弯刀,眼中闪烁著对鲜血与战利品最原始的渴望。
两股风格迥异却同样致命的力量,此刻拧成了一股绳,共同融入了黎明前漫天的晨雾之中,向著东方,向著那支正在泥泞中挣扎的败军追亡逐北!
一万铁骑正在这片堪称骑兵噩梦的土地上艰难而又迅速地行进著。
他们舍弃了被车马碾压得泥泞不堪的大道,选择了丘陵之间相对干燥坚实的脊线穿插。
战马强健的四蹄深陷在烂泥中,每一次抬起都带出大块的泥浆。
宣大军的骑士们浑身都溅满了泥点,冰冷的泥水顺著甲胄往下流淌,但他们握著骑枪和弓弩的手,稳如磐石,每个人的眼神,都如淬火的钢铁,坚毅而冰冷。
而他们身边的蒙古骑士则显得更为灵动,他们用腿夹著马腹,催促著胯下更适应恶劣地形的蒙古马,口中用蒙语咒骂著这该死的天气,那双眸子里燃烧的是复仇与劫掠的火焰。
在这支混合大军的最前方,是数十名最精悍的蒙古斥候,他们散成一张大网,如同最敏锐的猎犬循著建奴大军撤退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为身后的主力指示著最正确的方向。
这支万人大军,精准地绕开了一个个被泥泞堵死的隘口,狠狠地扎向皇太极庞大而臃肿的撤退队伍的尾部。
第三日黄昏,他们终于追上了目标。
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皇太极留下的断后部队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绝望之中。
这支由三千名八旗兵和数千名蒙古附庸兵组成的部队,被上百辆满载辅重的牛马大车拖累得寸步难行。
车轮深陷泥潭,负责推车的包衣奴才在军官的鞭打下发出凄厉的嚎叫,精锐的八旗甲兵也不得不下马,将名贵的战马当成牲口一样来拖拽车辆。
整个队伍绵延数里,像一条被斩断了筋骨的巨蟒,在泥泞中痛苦地蠕动。
「就在那里。」曹文诏立马于一处高坡之上,用马鞭遥指著下方混乱的敌军。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千总百总的耳中,「两翼散开,不要靠近,先用弓弩,射人先射马!把他们的阵型彻底打乱,让他们挤成一团!」
「遵命!」
号令传下,宣大铁骑迅速分作两股,如同张开的铁钳从左右两翼向河谷中的敌军包抄而去。
他们保持著三百步左右的距离,这恰好是八旗步弓的极限射程之外,却是宣大军所装备的强弓硬弩的有效射程之内。
「嗖嗖嗖—!」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弓弦颤动声。
成百上千支羽箭拖著凄厉的破空声,组成一片片乌云,精准地覆盖在河谷中的敌军头顶。
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军官气急败坏的怒吼声瞬间响成一片。
八旗兵们试图组织反击,但他们的箭矢在三百步的距离上软弱无力,根本无法对宣大铁骑构成威胁。
而明军的箭雨却一波接著一波,连绵不绝。
陷入泥潭中的战马成了最好的靶子,不断有马匹中箭悲鸣著倒下,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地,随即被后面拥挤的人群踩踏。
那些推著车辆的辅兵更是毫无防护,在箭雨下成片地倒下。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建奴的队伍中蔓延开来。
断后部队的指挥官,皇太极的侄子,正蓝旗固山额真屯齐急得双目赤红。
他挥舞著战刀,嘶吼著命令部队放弃辎重,向东突围。
然而,已经太晚了。
被射杀的人马尸体和被遗弃的辎重车辆,彻底堵死了本就狭窄的河谷,整个队伍被死死地钉在了这片泥泞的屠场之中。
眼看敌军阵型彻底崩溃,辎重与战斗部队乱作一团,曹文诏眼中杀机爆闪。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向前一指,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冲锋!!」
与此同时,一直在侧翼游弋,早已按捺不住嗜血欲望的蒙古骑兵也发出了如同草原狼一般的嚎叫:「为了长生天!为了黄金家族的荣耀!碾碎他们!」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终于在这一刻,从两个方向同时爆发,汇成一股毁灭一切的音浪!
一边是曹文诏亲率的铁骑主力,他们如一柄无坚不摧的黑色重锤从高坡之上以泰山压顶之势直直地砸向敌军混乱的中军!
马蹄踏在泥泞中,溅起的泥浆高达数尺,但这已经无法阻挡这支大明最强骑兵摧枯拉朽的冲锋之势!
另一边,林丹汗麾下的五千蒙古轻骑则像一群被放出牢笼的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他们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呼哨,从建奴的侧翼和后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们轻盈地绕开障碍,手中的弯刀在夕阳下闪烁著嗜血的光芒,专门收割那些试图逃跑或落单的敌人。
这是一场分工明确的屠杀。
被箭雨和混乱消磨了所有斗志的八旗兵,正面要承受宣大铁骑毁灭性的冲击,侧后方又要面对蒙古骑兵神出鬼没的追杀,瞬间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们的刀枪在宣大铁骑沉重的冲击力面前如同朽木,他们的血肉之躯在锋利的马刀下被轻易撕裂。
而那些侥幸从正面冲撞中逃脱的散兵游勇,根本跑不过四条腿的蒙古马,很快就被追上,在一片狞笑声中被弯刀割断喉咙。
屯齐试图组织亲兵负隅顽抗,但在曹文诏亲自率领的冲锋下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便被乱刀砍死马下。
而他身边试图逃跑的亲兵,则尽数被林丹汗的骑兵包围,像猎物一样被戏耍著一一射杀。
主将阵亡,彻底压垮了断后部队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幸存的建奴士兵扔下兵器,跪在泥泞中,磕头如捣蒜,祈求著饶命。
那些蒙古骑士们毫不留情地挥舞著弯刀,享受著收割头颅的快感,直到曹文诏的军令传来,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杀戮,转而去搜刮战利品。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河谷染成了一片血红。
当曹文诏的大军正在血腥的河谷战场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时,数名最精锐的斥候已经换上了最快的战马,揣著那份由曹文诏亲笔写就的捷报,如同离弦之箭,向著主营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不眠不休,一人三马,星夜兼程。
两日后。
辽西走廊,满桂的前锋大营。
自从曹文诏率部脱离主力,如一把尖刀般消失在茫茫晨雾中后,这里的空气就变得无比压抑。
大军虽然在缓慢前移,但每一个人的心都悬在那支孤军身上。
帅帐之内,气氛更是凝如冰霜。
满桂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好好合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地图上那个代表著皇太极撤退路线的红色箭头,仿佛要把它烧穿。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呼喊,紧接著是守营士卒爆发出的、难以置信的惊呼!
「报—!!!」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他浑身是泥,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但他脸上那狂喜的表情,却像太阳一样耀眼!
「大帅!大捷————大捷!!」
斥候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但他怀中死死护著的东西却滚了出来...那是一面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却依然能辨认出其尊贵身份的旗帜。
屯齐的固山额真大!
满桂瞳孔猛地一缩,一个箭步冲过去,颤抖著手捡起了那面旗帜。
旗杆上还残留著暗红色的血迹。
另一名紧随其后的斥候递上军报,单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禀大帅!曹将军于两日前黄昏在河谷追上建奴断后之军!阵斩建奴固山额真屯齐!斩首真满洲甲兵一千九百七十二级!俘虏上千!余者皆降!我军————大胜!!」
满桂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膛直冲脑门,他死死攥著那份军报,又低头看看脚下那面象征著耻辱与失败的敌军大纛。
十几年了!整整十几年来,明军将士心中那座名为建奴不可敌的大山,在这一刻被曹文诏再一次踏得粉碎!
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从今天起,这就是一个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满桂突然仰天狂笑,那笑声里带著压抑太久的哽咽与泪水,震撼了整个帅帐!
他用力拍打著他的后背,状若疯魔,「听见了吗!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原来他们也会死!他们也会败!」
周围的将领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无不热泪盈眶,振臂高呼!
在帅帐之外,当「辽西大捷!阵斩屯齐!」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前锋大营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士卒扔掉手中的活计,冲出营帐,跪在地上,冲著山海关的方向,嘶声呐喊著「万岁!」,那积压了十几年的恐惧屈辱与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冲天的喜悦与豪情,声浪震动原野!
在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满桂猛地转身,通红的眼睛里燃烧著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用嘶哑却又无比洪亮的声音,对著身后的亲兵怒吼道:「来人!备笔墨!!」
「八百里加急!点起我麾下最好的信使!把这份捷报!把这面旗!立刻!马上!送到陛下的案头!」
数日之后,山海关。
雄关之上,风雪如刀。
朱由检身披一袭黑色大,独立于城楼之巅,迎著北风默然遥望著那片土地。
自他登基,亲手掀起这场国战以来,他几乎夜夜在此伫立,年轻的脸庞上有著远超年龄的冷峻与沉毅,承载著一个帝国的希望与重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变调的马蹄声和嘶喊声自关下响起,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八百里加急—大捷——!!」
那声音沙哑癫狂,带著哭腔,却又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狂喜,仿佛要将胸膛里所有的气息都喷涌出来!
一名信使骑著口吐白沫的战马,在关门前轰然坠地,却高高举起了手中那份用油布包裹的染血军报!
片刻之后,秦良玉等人也登上城楼,他们看到,那个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皇帝,正攥著那份刚刚呈上的军报,微微颤抖著。
「陛下————」秦良玉刚要开口。
压抑的笑声从皇帝的喉咙里传出,起初很轻,像是冰层开裂的细微声响。
但紧接著,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亢,最终化作了一阵震彻云霄的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里,有压抑了太久的屈辱,有乾纲独断的赌徒赢下一切的狂喜,更有将天地棋盘彻底逆转的无上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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