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实力的差距是客观的。到2月25日傍晚，守军能战斗的人员已锐减至不足两千，弹药即将告罄，控制的区域也被压缩到城中心不到四分之一的区域。他们被四面合围，与外界的联系完全中断。

    夜幕降临，枪声暂时稀疏下来。托普兹靠在断壁残垣上，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市和身边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与市民，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恐怕要来临了。

    托普兹团长倚靠着一段尚存余温的断墙，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身边这些追随他战斗到最后的战士们。

    “团长，”副官拖着受伤的腿挪过来，声音沙哑，“统计过了，还能动的，算上轻伤的，一共一千八百二十七人。步枪子弹平均不到五发，手榴弹……没了。”

    托普兹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挣扎着站起身。

    “兄弟姐妹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守了三天三夜。我们让塞尔维亚人付出了至少三千人的代价！我们做到了我们承诺的一切！”

    他停顿了一下，压抑着胸腔翻涌的情绪。

    “现在，我们弹尽粮绝，外无援兵。天快亮了，敌人绝不会放过我们。投降吗？”他猛地提高了音量，“不！我们是奥斯曼的军人，是波斯尼亚的儿女！投降意味着屈辱，意味着我们这三天流的血都白费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年轻士兵颤抖着问，他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托普兹拔出了他那把已经崩口的指挥刀，刀锋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凄冷的光。“与其像羔羊一样被屠戮，不如像雄狮一样战死！黎明时分，我们向敌人主力方向，发起最后一次冲锋！用我们的刺刀，用我们的牙齿，告诉那些侵略者。谢尼查，永不陷落！”

    没有欢呼，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在残存守军中蔓延。他们默默地检查着最后的武器，将刺刀擦亮，与身边的战友用力地拥抱。

    就在这悲壮的氛围达到顶点时，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突然，从塞尔维亚军队包围圈的后方，隐约传来了闷雷般的声响。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是错觉，是过度疲惫产生的幻听。但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马蹄声！密集如雨点，沉重如战鼓，伴随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心悸的冲锋号角！

    托普兹猛地扑到残垣边，极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塞尔维亚军营的后方，此刻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混乱，火光闪烁，人喊马嘶！

    “是骑兵！是我们的骑兵！”一个眼尖的士兵指着远处惊呼起来。

    只见晨曦的微光中，一面熟悉的、绣着新月与星星的绿色旗帜陡然扬起！紧接着，如同决堤的洪流，无数头戴红色菲斯帽、挥舞着雪亮马刀的奥斯曼骑兵，如同神兵天降，狠狠地凿入了猝不及防的塞尔维亚军队的后阵！

    是援军！这是奥斯曼的骑兵师，在最后关头，奇迹般地赶到了！

    “真主至大！”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句，瞬间，这呼喊如同燎原的野火，在每一个绝望的守军心中点燃！

    托普兹团长热泪盈眶，他高举指挥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甚至盖过了远处的厮杀声：“援军来了！苏丹没有忘记我们！波斯尼亚的儿女们，我们的牺牲没有白费！现在，随我杀出去！里应外合，碾碎这些塞尔维亚人！”

    一千八百多名伤痕累累的守军，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弹簧，猛地释放出惊人的能量。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挥舞着工兵铲、弯刀，甚至举着砖石，从他们坚守的最后废墟中跃出，像一股决堤的怒涛，向着正面已经陷入混乱的塞尔维亚军队发起了反冲锋！

    而此时的塞尔维亚军营，已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慌。

    米西奇将军在睡梦中被卫兵急促的叫喊和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惊醒。他冲出帐篷，看到的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后勤营地火光冲天，辎重车辆被点燃，浓烟滚滚；无数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惊恐的尖叫和奥斯曼骑兵冲锋的怒吼交织在一起；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们的声音被完全淹没。

    “顶住！组织防线！面向后方！”米西奇声嘶力竭地呼喊，但他的命令在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弥漫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骑兵的冲击力在混乱的步兵阵型中是毁灭性的，尤其是在心理上。

    而就在塞尔维亚军队勉强试图转身应对背后的骑兵冲击时，托普兹率领的守军如同疯虎般从城内杀出，狠狠撞在了他们原本用于围城的正面阵地上。腹背受敌！

    塞尔维亚军队的士气瞬间崩溃了。他们连续进攻三天，本就疲惫，眼看胜利在望却突遭如此致命的背后一击，心理防线彻底瓦解。士兵们不再听从命令，只顾各自逃命。建制被打乱，指挥系统瘫痪。

    战斗从一场攻坚围城战，变成了一场残酷的追击与歼灭战。

    米西奇将军在亲卫队的拼死保护下，试图向山区方向突围，但很快就被一队奥斯曼骑兵盯上。在一场短暂的、绝望的抵抗后，这位塞尔维亚名将被一名奥斯曼骑兵军官用马刀劈于马下，他带来的那面象征着荣誉的军旗，也被踩在了泥泞和血泊之中。

    当太阳高高升起，驱散了晨雾和硝烟，谢尼查城外的景象宛如地狱。塞尔维亚士兵的尸体铺满了田野和道路，丢弃的武器、盔甲、军旗和各种物资随处可见。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万八千沙姆茨基师，仅有不到四千残兵侥幸逃入山林，且建制已完全被打散，失去了战斗力。

    而谢尼查城内，则是另一番劫后余生的景象。幸存下来的守军和市民们相拥而泣，他们看着前来解围的骑兵兄弟，看着城外铺满的敌人尸体，既有胜利的狂喜，也有失去亲友的巨大悲痛。城市几乎被彻底摧毁，街道上遍布双方战士的遗体。

    托普兹团长在人群中找到了率领骑兵师前来解围的指挥官:奥斯曼第七骑兵师指挥官雷杰普。

    “你们再晚来半天，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托普兹的声音依然沙哑，却充满了感激。

    “苏丹陛下和总参谋部收到了你们拼死发出的最后几封电报，”雷杰普沉声道，“我们昼夜兼程，不敢有片刻停歇。你们创造了奇迹，托普兹！你们以区区数千杂牌，硬生生挡住了塞尔维亚一个王牌师三天，为我们调动兵力赢得了最关键的时间！你们是帝国的英雄！”

    两人浑身浴血，紧紧拥抱在一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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