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妖妇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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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章 妖妇行踪
太湖,乃江南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这里古称震泽、烟波浩渺,三万六千顷,包孕吴越。
洞庭西山,是湖中最大的岛屿,自古便声名远播。
传说大禹治水曾驻足于此,吴越争霸的夫椒之战便在这片水域附近展开。春秋时,范蠡助勾践灭吴后,携西施泛舟五湖,便隐于这太湖的山水之间,留下「蠡园」佳话。东晋葛洪也曾于西山炼丹,遗迹犹存——
南宋偏安,太湖更成拱卫临安的重要防线。
可以说,这里山水,便是江南文脉与水运要冲。
然而如今,目之所及,尽是疮痍。
曾被茧衣教盘踞的西山,早已被邪氛浸染得乌烟瘴气。原本清幽的古刹、雅致的园林,或被改造成古怪祭坛,刻画著扭曲的符文;或被充作匪巢,堆满了劫掠而来的财物和粮食。
植被枯萎凋零,山石染上诡异色泽。
而这一切,又被水师炮火「覆盖式洗地」。
断壁残垣冒著青烟,焦黑的树木兀自燃烧,曾经的历史名胜、风景佳处,如今只剩下瓦砾遍地、坑洞密布、满目焦土的废墟。
轰!
炮火轰鸣逐渐稀疏。
硝烟如沉重帷幕,低垂在浩渺太湖之上。
混杂著水汽与刺鼻的硫磺、血腥味,将洞庭西山一带彻底笼罩。水面漂浮著焦黑的木屑、碎裂的船板、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残骸,浑浊的湖水被染上深浅不一的暗红色。
空气之中,弥漫著死寂与毁灭的气息。
朝廷这次是含怒出击,新式火药炮弹,更是毫不吝啬。
祭坛之上,张静玄将手中仿制的「三五斩邪雌雄剑」收回,又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
适才引动五雷、天地变色,即便人多也消耗不小。
周围道人们脸上满是疲惫,张静玄瞳中雷光未散。
轰!
伴著最后一声轰鸣,轰炸终于结束。
望著眼前满目疮痍,张静玄沉声道:「水师犁庭扫穴,茧衣妖军已遭重创,余者不足为虑。」
他声音穿透硝烟,清晰地传达到周围各派掌门、长老耳中,「然,螺阴妖妇及其所窃之扬州鼎,踪迹杳然。」
「众弟子听令!」
「是!」
「分头搜索洞庭西山及附近水域、岛屿,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务必找到妖妇与宝鼎!」
一声令下,早已严阵以待的金陵及江南各派修士,如同离弦之箭,迅速分散开来。
他们有的施展甲马,似蜻蜓点水,掠过破碎湖面。
有的施展水遁,潜入浑浊水下。
更多的,则是在焦土废墟、残垣断壁间仔细搜寻。
他们施展各种神通,找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水域。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传回的消息却令人心焦。
没有螺阴任何气息残留,更找不到扬州鼎。
二者,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只抓到了一些在炮火和法术打击下侥幸存活、
却已吓破胆的低阶乱军和茧衣教徒。
张静玄面色沉静,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亲自提审了几个看似小头目的俘虏。
「说!嫘阴妖妇藏身何处?扬州鼎何在?」
声音不高,却带著直透神魂的威压。
俘虏抖如筛糠,眼神涣散:「教主——她——她之前受了重伤,一直在——在岛心秘窟里养伤——由最精锐的圣卫守护——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只在外围守卫——」
「朝廷——天师——打过来时。我们想去秘窟通知教主——但——但冲进去时——里面——空了!人——还有那大鼎——都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另一个俘虏带著哭腔喊道,满是恐惧。
他们之前,不过是太湖附近水匪,虽说横行霸道,杀人不眨眼,加入乱军后,更是借著声势猖狂了半月。
但在玄门雷法和水师炮火下,早已吓破了胆。
「空了?」张静玄眉头紧锁。
重伤养伤是早有情报,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道门魁首眼皮底下,带著沉重无比、力量磅礴的扬州鼎消失得无影无踪?著实有些不可思议。
搜寻无果,气氛越发凝重。
「天师!」
就在这时,城隍庙庙祝张静清躬身行礼,「投龙大典已毕,江南地气稍稳,但扬州鼎一日不归位,隐患便存一日。且那妖妇若携鼎远遁或落入更险恶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李少侠是活阴差,或许有法子。」
张静玄目光微闪,微微颔首:「可。速请李衍小友前来。」
位置不同,看到的也不同。
他可不像金陵地方玄门修士一般,有排外心思,更不在乎被抢了风头,一切以能成事为主。
张静清得令,立刻施展遁术,向李衍等人而去。
很快,李衍、孔尚昭、王道玄、吕三等人随张静清赶到这片废墟焦土。
听完张静清叙述,众人面面相觑。
「凭空消失?带著扬州鼎?」
孔尚昭摸了摸下巴淡须,摇头道:「这绝无可能!」
「扬州鼎何等神物!其势浩瀚磅礴,在修士神通中如同黑夜炬火!强行移动,岂能悄无声息?」
「沿途朝廷密探、玄门眼线,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除非——它根本就没离开太湖!」
「妖妇和鼎,必然还在附近,只是被某种极其高明的秘法或地利彻底掩盖了气息。」
「都找遍了。」
张静清摇头道:「所有修士合力,连查两遍,不可能有疏漏——」
「那倒未必。」
旁边的王道玄若有所思,开口道:「贫道想起一事!当初螺阴从锁龙井夺走扬州鼎时,并非直接取走,而是利用她培育的那种诡异「妖人」。」
「那妖人被她培养的会吐丝结茧,以此秘法,层层包裹扬州鼎,隔绝气息,就连修士也难以探查。」
「或许,她有可能故技重施!」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
虽说只是猜测,但终于有了明确的线索和方向!
「好!有此线索便好!」
张静清也点头赞同,却皱眉道「但太湖水域广阔,岛屿众多,水网密布,山峦迂回曲折,藏匿之处何其多?」
「修士神通无法感应,不好找啊——」
「我来吧。」
这时,一直沉默的吕三站了出来。
众人闻言,毫不废话,立刻让开一片空地。
他们知道,吕三多半是要用古楚巫术。
张静清虽不清楚,但也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但见吕三神情肃穆,从行囊中取出几件古朴器物:
一面绘有狰狞兽面的木制傩面具,一柄小巧的铜铃,几枚染著暗红痕迹的古老龟甲。
这些都是沿途搜集灵材制作的巫傩法器。
他郑重地将面具戴在脸上,随著手中铜铃摇晃,脚踩傩步,傩面仿佛瞬间活了过来,透著股苍凉蛮荒的气息。
啪嗒!
他直接甩掉鞋子,赤脚踏上焦土,无视碎石瓦砾,开始踏著一种古老而奇异的傩步。
时而如猿猱攀援,时而似灵蛇游走,时而像猛虎踞蹲。口中吟唱起晦涩、悠长、带著楚地特有腔调的巫辞:「魂兮魄兮,山鬼来朝!四方精怪,听我号令!水府龙蛇,速显其踪!虫豸百鸟,引我路径!邪茧藏污,秽丝掩鼎,何处潜形?速速报来!急急如律令!」
铜铃随著他的舞步和吟唱有节奏地震响。
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空间,直抵大地深处、水流暗涌、草木根系、乃至飞禽走兽的感知。
龟甲被他用法杖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股无形古老的气息,以吕三为中心,如同涟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悄然融入周围。
这里的动静,同样吸引了远处金陵修士。
「古巫法通灵——」
张静玄眼睛微眯,当即下令道:「都准备好!」
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屏息凝神。
突然,几只幸存的、羽毛凌乱的水鸟从芦苇荡中惊飞,盘旋著,焦躁地鸣叫著,齐齐指向洞庭西山南麓一处不起眼的临湖崖壁下方。
紧接著,几条半死不活的鱼翻著白肚,在靠近那崖壁的水面附近异常地打转。
更奇异的是,废墟角落爬出的几只甲虫、壁虎,也如同受到召唤,不约而同地向那崖壁方向爬行。
吕三的傩舞骤然停止,面具下的声音带著一丝疲惫:「找到了!气息最为晦涩阴郁之处,就在那崖壁之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片陡峭临湖崖壁。
「在水下!」
李衍当机立断,「水性好的道友,随我入水一探!张天师,请安排人手在岸上及水面警戒接应!」
张静玄点头:「善!李小友,小心行事!岸上水面,自有贫道坐镇!」
几位精通水遁或水性极佳的修士,迅速脱去外袍,露出水靠或激发避水符箓。
李衍则深吸一口气,施展《北帝玄水遁》,念诵道:「诺皋!天真太素,壬癸之精。内应肾藏,上应水星——」
随著咒文念诵,他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随后率先一个猛子扎入浑浊冰冷的湖水中,其余修士紧随其后。
水下能见度极低,充斥著浑浊泥水和残肢断臂。
李衍两腿一抖,如同灵活游鱼,循著吕三指引的方向,迅速下潜。
越靠近那崖壁底部,水温似乎越低,水流也变得紊乱。
很快,他们抵达了目标区域。
这一次,寻找的更加仔细。
在崖壁与湖床交接的根部,茂密的水草和炸塌的岩石碎片间,果然隐藏著一条极其隐蔽、被水流常年冲刷形成的幽深夹缝。
夹缝入口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向内望去一片漆黑。
更关键的是,这夹缝的入口,赫然被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物质完全封堵。
这玩意儿非金非石,质地坚韧异常,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脉络和粘液,正是李衍等人见过的神蚕丝。
就是这里!
李衍眼睛微眯,向后打了个手势。
不用他出手,立刻有两名间山法教弟子,从腰间抽出挂满铜符的长鞭,左手掐诀,右手使劲甩出。
砰砰砰!
他们力道非凡,水中都被抽起暗流。
堵在洞口的神蚕丝,也冒著黑烟,被一点点撕扯开来。
李衍等人拨开神蚕丝钻入暗洞,里面果然另有玄虚。
冰冷湖水被「V」字形水道隔绝在外,形成隐蔽洞窟。
浓烈的尸油与陈旧水腥的混合气味涌入,李衍只觉头晕眼花,连忙捂住鼻子,向前打量。
但见一枚枚手臂粗的尸油蜡烛摇曳幽绿火光。
绿光映衬下,一尊神像被蚕丝重重缠绕。
虽面目模糊,却正是江南民间供奉的蚕神「马头娘娘」形象,不过已被蚕丝侵蚀的不堪入目。
「邪祀!」
一名茅山上清道人啐了一口,满眼杀气。
众人的目光最终聚焦在神像后方。
一件半人高的物件被神蚕丝包裹,正是扬州鼎的轮廓。
李衍上前,断尘刀寒光一闪,坚韧的蚕丝应声而断,层层剥落。
但让众人意外的是,鼎中并非预料中正在疗伤或施法的螺阴妖妇,只有一副盘膝而坐、裹在轻薄丝衣里的森森白骨!
白骨姿态凝固,仿佛在某种仪式中坐化。
空洞的眼窝对著洞顶,模样极其诡异。
「这————」
一名闾山弟子倒抽冷气,声音在狭小洞窟里发颤,「她——她羽化登仙了?!」
不怪他震惊,眼前的景象虽诡异,却让人有种「圆满」和「宁静」感觉。
李衍眉头紧锁,断尘刀尖轻轻挑起白骨膝上一片几近透明的薄如蝉翼的丝片,触感冰凉滑腻。
神蚕丝已没了活力,感受不到任何古怪气息。
「不可能!」
一名闯山法教的弟子眉头紧锁,咬牙道:「诸位且慢!此物置于鼎中,又裹以妖妇神蚕丝,必然是障眼法!」
「待贫道以破妄法眼」一观究竟!」
话音未落,他便掐诀念咒,指尖凝聚起一丝白气,先是在眼前一划,又小心翼翼朝鼎内白骨点去。
甫一触及白骨表面,异变陡生!
白骨没什么反应,但扬州鼎却被唤醒。
「嗡—!」
无声的轰鸣在狭窄的暗洞中炸开。
实质般的威压瞬间充斥每一寸空间。
那闾山弟子首当其冲,闷哼一声,整个人如遭重击,脸色煞白,噔噔噔连退数步,撞在洞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其他人也是面色大变。
扬州鼎发威,众人无不感觉肩头仿佛压上了千钧山岳。
罡煞之炁,刹那间变得如同凝固的铅汞。
沉重滞涩,完全不听使唤。
别说再施展什么探查术法,就连站著都很勉强。
而鼎中的白骨,则在这沛然莫御的气息映衬下,更显神秘与诡异。
静静盘坐,似乎在嘲笑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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