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火辣辣的疼痛。

阿拉哈托最后的爆炸冲击和坠落时的震荡，即使有紧急脱离系统的缓冲和卡斯兰娜强悍体质的支撑，依然让她内脏受了不轻的震荡伤，肋骨可能也有骨裂。

更严重的是强行超载机体和精神高度紧绷带来的双重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四肢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八重凛，被她用撕扯下来的阿拉哈托内部缓冲材料简单包裹着，小女孩脸色惨白，紧紧闭着眼睛，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严重物理伤害。

或者说……那些本该出现在八重凛身上的伤都被卡莲刻意的“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能停……不能在这里停下……卡莲咬紧牙关，试图用意志力驱动几乎罢工的身体。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这里是约阿希姆预案中提到的、几个备用汇合点之一的模糊区域。

她必须移动，离开可能被追踪的直线路径，尽快找到隐蔽处，联系同伴……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踉跄着，几乎是拖着八重凛，钻进了更狭窄、更阴暗的巷道。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全靠一股顽强的本能支撑着前进。

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专注于脚下颠簸的路面和怀中越来越沉的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却感觉像一个世纪。

卡莲觉得自己好像穿过了好几条巷子，绕过了一些障碍。身后的追兵似乎没有立刻出现，周围也异常地……安静？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意识边缘浮起——

可能……已经够了吧？

自己已经拉开距离了……

这个念头在诞生的瞬间就抽走了她强行提起的最后一口心气，一直紧绷的弦在此刻骤然崩断。

“呃……”一声短促的闷哼，卡莲双腿一软，眼前彻底一黑，连同怀里的八重凛一起，向前扑倒在地。

“啊！”八重凛被摔得痛呼一声，从包裹的缓冲材料里滚了出来。

她惊慌地爬起，看到卡莲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隐约有暗红色的血迹在肮脏的地面上洇开。

“卡莲……卡莲姐姐！”八重凛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扑到卡莲身边，小手颤抖着想去推她，又不敢用力。

她看到卡莲背后衣服破损的地方有伤口，血还在慢慢渗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小女孩彻底慌了神，她从记事起就在病房和疗养院，见过医生护士处理伤口，但自己从未动手做过。

她徒劳地用袖子去擦卡莲背上的血，可越擦血迹面积越大，她干净的小手和袖口很快沾满了黏腻的鲜红。

“血……止不住……卡莲姐姐，你醒醒啊……”无助和恐惧彻底淹没了她。

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手上的血，变成肮脏的泪痕。

她一边哭，一边更加用力却毫无章法地试图按压伤口，仿佛这样就能让血不再流，嘴里含糊地重复着破碎的词语，“不要……求求你……醒过来……凛害怕……”

……

稚嫩、绝望、充满恐惧的哭声，如同穿透迷雾的微弱萤火，竟然真的触及了卡莲那即将沉入黑暗深渊的意识深处。

谁在哭……凛……？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仿佛从燃尽的灰烬中奇迹般腾起一丝火星，强行拽住了卡莲下滑的意识。

剧痛、疲惫、眩晕依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但她竟然……恢复了一点思考的能力，甚至，一点点地，睁开了沉重无比的眼皮。

眼前先是模糊的光影，然后逐渐清晰——是八重凛哭花了的小脸，和自己身下那片被血弄脏的地面。

然而，卡莲恢复意识后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却不是安慰哭泣的凛，而是一种骤然袭来的、冰冷的违和感。

太安静了。

不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安静，而是……缺乏城市应有背景音的“死寂”。

没有远处车辆的嗡鸣，没有模糊的人声喧哗，没有空调外机的运转，甚至没有风吹过巷口的呼啸。

这里是沧海市，即使是在偏僻的后巷，也不该如此……万籁俱寂。

她刚才只顾逃跑没有注意，现在躺在地上，这种反常的寂静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她暂时的恍惚。

她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查看四周，手臂却传来一种怪异至极的触感——不是坚硬粗糙的水泥地，也不是潮湿的泥土，而是……

黏腻。

湿滑。

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微微蠕动感。

卡莲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自己手臂支撑的地方，看向周围的地面、墙壁……

她的呼吸，停滞了。

目之所及，所有的一切——地面、墙壁、堆积的垃圾、生锈的铁管——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缓慢蠕动增殖的……“东西”。

那东西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半透明的灰白色，质地像是腐烂的菌群，又像是某种诡异的生物组织。

而在这些蠕动的“菌毯”表面，密密麻麻、毫无规律地镶嵌着、或者说……生长着无数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眼珠。

有的眼珠浑浊呆滞，有的布满血丝疯狂转动，有的瞳孔缩成针尖，有的涣散无神……

它们千姿百态，相互挤压，微微颤动，偶尔同步地转向某个方向，又毫无规律地各自乱转。

视线所及，上下左右，全是这种疯狂、无序、密密麻麻的凝视，连空气中都漂浮着细微的、眼珠状的孢子和难以形容的腐败甜腥气味。

然后，就在卡莲看清楚的那一瞬间，视线之内的所有眼珠都产生了一丝颤抖，下一刻，凝视着世界的眼珠骤然翻转，那数以百万计的瞳孔都在这一刻对准了卡莲。

就好像……不，不是好像。

此时此刻，全世界都在注视着她！

就在这疯狂与死寂交织的顶点，一颗硕大的扭曲眼球从瞳孔处裂开，精准的将那漆黑的瞳孔分裂成两份，吐露出了一根混杂着粘液的分支长舌。

一个平静的、略带沙哑的嗓音，毫无征兆地，从这片眼球地狱的方向，清晰地钻入卡莲和八重凛的耳中——

“啊……我找到你了……”


　　(https://www.pcczw.com/wx/26416/76220.html)


1秒记住瓢虫文学：www.pcczw.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pcc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