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之律者微微偏着头，仿佛在思考菜单上下一道菜该选什么。

那份近乎慵懒的停顿，在生死时速的战场上，荒谬得令人心寒。

但对卡莲而言，这不足半秒的“慢悠悠”，已是绝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阿拉哈托受损的躯体被散热的蒸汽笼罩着，那副凄惨的模样看上去光是继续站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而进化之律者短暂的思考终于结束，他似乎已经想到了最合适用来终结这场“遭遇”的招式，对着阿拉哈托抬起了手。

就是这个瞬间！

就在进化之律者的注意力从“该怎么做”转移到阿拉哈托身上的这一瞬间的思维空白，阿拉哈托的机体猛地一震。

并非攻击，没有谁比卡莲更清楚此时此刻的攻击行为有多愚蠢。

于是她选择了了一种更愚蠢的做法——将所有残余能量不计后果地注入姿态调节喷口和腿部辅助引擎！

阿拉哈托的机体被强控着在身边的玻璃幕墙上借力一蹬，向着斜下方——两栋大楼之间更狭窄、布满外置管道和线缆的缝隙——悍然俯冲！

同时，背部装甲板“咔嚓”弹开，将储存的所有剩余干扰箔条、烟雾弹、甚至是用于伪装的纳米级反射鳞片，一股脑向后抛撒。

不是为了伤敌，只求最大限度遮蔽视线、干扰锁定。

进化之律者看着和自己拉开距离的阿拉哈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对于阿拉哈托还能做出反抗他毫不意外，刚刚的犹豫也是在考虑这家伙还有什么底牌……他绝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天下无敌。

就凭自己的思维仍是普通生物的线性思维而没有迭代到高维的全知视角这一点就能让他阴沟里翻船。

不过现在这么一看，卡莲的一举一动都在诉说着她的弹尽粮绝，他那颗怀疑的心在此时反而镇静了下来。

阿拉哈托在俯冲途中将受损的左臂勉强抬起，腕部装甲翻开，对着前方管道交叉处的几个承重节点和一条粗大的主电缆发射出了几个吸附式的高爆黏着炸弹。

“轰——”

爆炸并不剧烈，但精准地破坏了结构。

断裂的管道喷出白色蒸汽，粗大的电缆冒着火花垂落、扭结，瞬间在狭窄通道内形成了物理与电磁的双重障碍区！

进化的脚步一顿，瓦赫平静的看着为自己设立了重重阻碍的阿拉哈托，另一只手仍在衣兜中放着。

阿拉哈托本身险之又险地擦着垂落的电缆和喷涌的蒸汽穿过，机体表面被刮擦出更多火星，但速度不减反增——

卡莲同时启动了机甲内置的、本用于短途冲刺的应急化学燃料推进器。

背后的矢量喷射装置喷出炽白的尾焰，赋予这沉重残躯一次不规则的、难以预测的二次加速变向，朝着障碍区后方一个半开放的大型通风井口钻去！

这一连串动作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借力变向、全弹幕掩护、制造障碍、险中穿行、二次爆发、改变路径……

每一步都险到极致，又环环相扣，将机体残存性能、环境利用和战术欺骗压榨到了极限。

这就是顶尖战士在绝境中迸发的、融合了经验、直觉与殊死一搏的璀璨光华。

然而——

弥漫的烟雾被无形的力量轻易抚平，如同抹去桌面的灰尘。

垂落的电缆和管道残骸，在进化律者经过的瞬间，表面紫光一闪，结构仿佛“学会”了自我分解，无声无息地化作无害的金属碎屑飘散。

那些干扰箔条和纳米鳞片，甚至没能靠近他周身十米，就失去了所有反射特性，像普通灰尘般落下。

他依旧单手插兜，一只手自然的垂落在身侧。

祂甚至没有改变自己行动的姿态，只是以比阿拉哈托爆发后更恒定、更从容的速度，抬脚“迈”过了被卡莲视为救命稻草的障碍区。

宛如缩地成寸般的视觉冲击！

阿拉哈托刚刚将前半截机体探入通风井的阴影，卡莲甚至已经看到了井内复杂结构可能带来的短暂迂回希望

而进化之律者只是后发先至，轻轻的将手搭在了阿拉哈托破损的肩部装甲上。

没有光芒，没有啸叫。

但阿拉哈托尾部那刚刚熄火、还处于高温状态的化学燃料推进器喷口，其内部的耐高温陶瓷涂层和精密调节叶片，突然“活”了过来！

它们像是被赋予了诡异的生命和统一的意志，瞬间扭曲、增生、互相融合，并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结构上的“进化”——

从一个不应该诞生生命的推进部件，变成了一个疯狂向外扩张，在钢铁缝隙中扭曲着狰狞血肉的抽象怪物！

嘭！

一声闷响从阿拉哈托尾部传来，并不惊天动地，却让整个机体剧烈痉挛！

尾部结构严重变形，最后的机动能力被彻底掐灭，爆炸的冲击力反而将沉重的机甲更猛地“推”进了通风井深处，翻滚着、碰撞着。

就在这一片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和四溅的火花中，阿拉哈托彻底失去了所有动力，失控地向下坠去！

一股焦糊味从通风井的深处弥漫出来。

进化之律者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落入充满尘埃的通风井，缓缓降落在扭曲变形、冒着电火花的阿拉哈托残骸旁。

他看也没看那些破损的装甲和断裂的管线，目光直接落在胸甲部分那被暴力撕开、内部结构暴露的驾驶舱上。

舱内空空如也。

只有散落的操作杆碎片、闪烁熄灭的仪表盘，以及座椅上固定带被某种利器快速割断的整齐切口。

座椅上，还残留着些许新鲜的血迹和人体压痕，显示驾驶者离开不久。

进化之律者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甚至带着点“总算有点像样了”的淡漠赞许。

他早就感知到，在阿拉哈托冲入通风井前的那一瞬间，机体内部的生命反应和那个特殊的“希望”波动有过一次极其短暂、被爆炸和混乱完美掩盖的异常分离。

金蝉脱壳，很基本的战术，但在那种情况下能用出来，至少说明驾驶者不是只会横冲直撞的莽夫。

“无聊的把戏。”他低声自语，失去了继续查看残骸的兴趣。

对他来说，找到“正确”的目标，厘清“异常”的源头，才是正事。

他微微闭目，无形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以他为中心向着通风井的各个岔路、管道、乃至更广阔的城市空间蔓延开去。

空气中残留的崩坏能痕迹、生命波动的余韵、甚至是物体被移动时带起的微观气流变化……都成为他追猎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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