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公不作美，细雨连下了数日，将六宫的红墙洗得发暗。

自那日慈宁宫谈话之后，齐祯仍没有招幸新人，倒是去了几个从前旧人的宫里。

虽仍旧是关雎宫面见圣颜的日子最多，但不再像之前那般独一份的宠爱了。

新入宫的嫔妃们从最初的翘首以盼，到逐渐平静，失望肯定是有的，但转眼一瞧，发现与自己同时入宫的都这样，心里到底平衡了许多，即使内心再是躁动，也没人做那出头鸟。

慈宁宫的滴水檐下，太后望着被雨水打落的芍药，手中敬事房的档案往一旁随手一放，忽然长叹一声：“罢了，到底也算是听进去了。”

这一时间里不去新人那便不去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九凤金钗的流苏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中划出几道金线。

她转身从鎏金妆匣底层取出个锦囊，里头躺着枚梅花玉佩——玉色已有些泛黄，缠着褪色的红绳。

“送去给皇上。”

太后指尖在玉佩上摩挲，不知想起什么，她又猛地缩回手。

御书房内。

齐祯把玩着这枚旧玉。玉佩不过寸余，雕着五瓣寒梅，花蕊处一点嫣红，像是凝着陈年的血渍。

桂嬷嬷垂首立在阶下，后背的冷汗已将中衣浸透。

“朕不是先帝。”齐祯忽然轻笑，随手将玉佩丢在案头。

那玉碰在青玉笔山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告诉母后，旧年的雪，冻不着今朝的花。”

.............

次日清晨，慈宁宫难得热闹起来。

新入宫的六位嫔妃按品级端坐在紫檀圈椅上，茶盏里的君山银针还没泡开，太后已命人捧出赏赐。

她只仔细的瞧过人脸，看清了样貌，又随意的说了几句就让人回去了。

云才人得了对掐丝金莲簪，那花蕊嵌着红宝石，倒映出她明媚的笑靥。

“县主............”

出了慈宁宫，香竹刚开口就被云才人用团扇轻敲了下手背。

“如今身在宫中，再叫错就罚你去扫庭院。”

云才人嘴上说着，眼里却并无责罚之意，她今日穿着海棠红织金裙，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像只骄傲的孔雀。

转过九曲回廊时，忽见前方有道藕荷色身影闪进怡景宫。

云才人下意识拉着香竹躲到梧桐树后，待看清是郭宝林，又自觉好笑——她堂堂县主之尊，如今又是才人，何须避让个小小宝林？

“那是郭宝林的住处？”

云才人望着怡景宫斑驳的宫门，皱了皱眉问道。

她入宫不久，只记了几位位份比她高的嫔妃的住处，尚且记不清旁人的。

只见那怡景宫门口冷清得很，里头也听不见什么别的声音，只余风吹过的声响，竟像是没人的宫殿一样，一旁墙根处的杂草也已有寸高，显是久未打理。

香竹小声道：“郭宝林倒是不住这，这儿是郭御女的住处。”

“郭御女自从被贬，宫里人都不敢与她往来。倒是她这庶妹，听说入宫第三日就去探望过，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今日又来了...........”

云才人轻嗤一声，团扇掩住半张脸：“嫡姐和庶妹？如今却是御女和宝林，这身份都颠倒了，倒是有趣。”

香竹小声说道：“到底都是姓郭呢，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且那郭御女曾经也是风光过的............”

主仆二人边说边往自己宫殿走回去，正此时，忽见远处明黄仪仗逶迤而来。

云才人身体一顿，随后意识到什么，心中的喜悦蔓延开来，她忙退到道旁福身，心跳如擂鼓。

龙辇经过时，微风掀起纱幔一角。

云才人偷眼望去，只见帝王俊朗的侧颜在日光下如刀削斧凿，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竟是半眼都未看向道旁这抹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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