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辰时的更漏刚过，慈宁宫的鎏金鹤嘴香炉已吐出袅袅青烟。

太后倚在缠枝牡丹纹的靠枕上，任桂嬷嬷为她梳理银丝。

窗外雀鸟啁啾，衬得殿内愈发静谧。

“这个时辰，新人们该从皇后那请过安回去了吧？如何？”

太后指尖轻叩案几，护甲碰在紫檀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桂嬷嬷将最后一支九凤衔珠钗插入发髻，赔笑道：“回娘娘，今儿个连素日体弱的李妃都去了，凤仪宫热闹得很呢.............”

“奴婢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来是十分顺利的。”

铜镜里，太后点了点头：“嗯，皇帝昨日歇在何处？”

“陛下他................”桂嬷嬷手上动作微滞，象牙梳卡在了发丝间。

“昨夜宿在凤仪宫。”

太后佩戴鎏金护甲的动作一顿，镜中倒映出她微皱起的眉头。

桂嬷嬷连忙补充：“昨儿是十五，皇上也是循祖制...............”

“钦天监越发不会办事了。”太后突然打断，从鎏金妆匣中取出对翡翠耳珰，“这新人入宫的日子也敢选在月半。”

她对着铜镜佩戴耳饰，语气已恢复平静，“也罢，去把黄御女叫来陪哀家用早膳。”

晨光穿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主子气消了，桂嬷嬷暗自松了口气，忙示意小宫女去传话。

转身时瞥见案几上那本翻开的《金刚经》，书页边角已有些卷曲——自德妃产子，太后诵经的次数越发多了。

桂嬷嬷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上次皇上来慈宁宫时母子二人的聊天...........

那日皇上与太后不欢而散，而皇上离开慈宁宫后，太后一个人去佛堂里念了小半个时辰的经。

桂嬷嬷摇了摇头，这天家之间的事情，即使她伺候了太后那么多年，仍不敢过多掺和。

................

与此同时，阿鸢的轿辇正行过御花园的九曲廊桥。

春末的芍药开得正艳，簇拥着桥栏像团绯红的云。她指尖拂过轿帘上垂落的流苏，忽见前方假山旁立着两道倩影。

“是唐宝林和佘御女。”阿月小声提醒，“主子，可要绕开？”

阿鸢摇头，轿辇在距二人三丈处停下。

两位新人穿着嫩绿与鹅黄的春衫，虽是新入宫，可乌发间的首饰确实十分素净，见轿辇近前，二人慌忙侧身行礼：“给德妃娘娘请安。”

微风拂过，掀起轿帘一角，露出轿中人的真容。

晨光映照下，但见其云鬓轻挽，一支累丝金蝶簪斜插鬓间，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玉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光晕。

眉若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朱唇不点而红，肌肤胜雪般晶莹剔透。

阿鸢斜斜倚靠在扶手上，产后丰腴的身段更添几分成熟风韵，胭脂色的宫装衬得她如枝头初绽的海棠，雍容中透着几分娇艳。

两位新人一时看得怔住，直到阿鸢轻启朱唇：“起来吧。”

那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越动人。

阳光透过轿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那抹浅笑愈发朦胧。

“两位妹妹初初入宫，想必还需要时间适应，本宫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她素手摆了摆，就要起轿。

唐宝林忙壮着胆子抬头：“妾身们久闻娘娘贤德，想去关雎宫.............”

“今日不巧。”阿鸢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本宫与福昭仪有约在先。”

她目光在二人略显失望的脸上扫过，“若改日得闲，再请两位妹妹吃茶。”

轿辇重新起行时，阿鸢瞥见唐宝林身后那一直低头的佘御女绞紧帕子的手——那杏子黄的绢帕上，分明绣着朵并蒂莲。

她唇角微勾，转头对阿月道：“去库房取几匹云锦和首饰，给新入宫的妹妹们送去。”

阿月会意地点头。

这云锦是去岁江南进贡的，满宫只有关雎宫得了赏。

轿辇转过朱红宫墙，惊起檐下一对交颈的白鸽，扑棱棱飞向湛蓝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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