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中，风灵独自坐在方桌前，目光在桌上的一张泛黄图卷来回扫视。

良久，她长叹了口气，最后打量了一眼图卷，熟记于心后，她翻手将其收进了储物戒中，随即抬头望着汇聚在屋顶的照明阵法的阵纹，微微出神。

西窗外，弦月藏在灰云下，偶尔冒出个头。

昨日三项考验结束，来到小屋的时候，还没到正午，自白鹭离开，她就一直在屋中听赵书宁讲述其他未提及的参与者的信息，直至夜晚。

之后就是有关于望月崖的事。

望月崖在传道城以东六千里，很早以前就归于传道书院，常用于书院学生进行各种各样的试炼，由于赵书宁还没在那参加过试炼，平常又不怎么关心，对于望月崖也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傍晚归来，静坐在桌旁，有时会针对后来说的那些注意对象加以补充的白鹭在这时接过了话茬，拿出刚才桌上平铺着的泛黄图卷，开始介绍起望月崖，但也只是多说了几句，差不多就介绍完毕。

然后就带着赵书宁离开，将小屋让给她，让她好好恢复。

灵根，灵气的测试基本上没什么消耗，第三项测试也只是疲惫了些，吞服丹药后，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她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以她此时的状态，再继续修炼就是突破境界。

仅一天功夫，又无演练空间，其他灵诀手段也没提升的可能。

自参加考验后，似乎是怕被人发现，赤魂就像是个装饰品一般挂在她的腰间，一直不曾出声。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得一遍遍回忆赵书宁提及的那些需要小心的人物，研究那张泛黄图卷，直至方才。

窗外，天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渐渐扩散。

她悄然起身，把置放在照明阵法的灵石取出后，缓缓推开屋门，看着不远处静静站立的人影，她抿着唇走了过去。

“似乎恢复得差不多了？”白鹭的双眸略弯了弯，笑问道。

风灵抿嘴一笑：“昨日的消耗不大，所以白鹭姐姐你们离开后，没多久便恢复的差不多了。”

“现在就要去望月崖了吗？”

看到风灵点头，白鹭沉默了会儿，道，“望月崖距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现在过去的话，路上的些许消耗，在傍晚前肯定能恢复得了，以最好的状态参加考验。我来带路吧。”

“白鹭姐姐，要不我自己一个人……”

“对于结丹修士而言，这点距离又不算什么，而且最后我还是会过去的。”白鹭温柔一笑，看向旁边的小屋，沉吟片刻，道，“已经通知书宁让她后面跟上了，我们先走吧。”

不待风灵同意，白鹭已经朝外走去。

风灵眼帘微垂，抿嘴笑了一下，快步跟上，视线中属于慕容芊的竹屋由远及近，望着那紧闭的门扉，她轻声喃喃道：“谢谢慕容老师。”

夜晚，传道城依旧灯火通明，路上偶尔能看到些行色匆匆的人，不少与风灵两人方向一致。

感受着他们筑基一二重，甚至是炼气的修为，风灵眼中有了一丝了然。

离开城池后，风灵与白鹭腾空而起，宏大的城池被抛到了身后，逐渐缩小，当天边出现半边红日的时候，一片森林遥遥在望，数百人三三两两地在空地上闭目等待，或小声交谈。

“前面就是望月崖了，不过布置了阵法，只能到这儿。”寻了个空处，白鹭率先落在了地面，看着前方的森林道，“应该是开始考验后才能进去。”

这些事昨日白鹭也曾说过，风灵点点头看了过去。

百丈开外是一片青翠密林，在此等待的人最近的也只是在密林边缘，继续往前，能明显感受到一层灵气波动，显然就是白鹭所说的阵法。

眼朝两旁打量了一下，风灵惊讶的发现以她的感知竟然完全察觉不到边界在哪儿。

这就是传道书院的手笔吗？

布置阵法需要灵气支持，如此庞大的阵法，哪怕只是最基础的，消耗的灵气也是无法估量的存在。

暗叹一声，风灵将目光瞥向四周的人，需要注意的对象仅来了两个，其余的似乎也是昨日登上比武场的……

在风灵打量别人的时候，不少人的视线也定格在风灵身上，即便风灵不曾出手，但昨日考验第一的名头，让众人根本不敢小看她，尤其是同为参与者的那些人，脸色更是凝重到极致。

不过也有些目光带着好奇与审视、还有着思索。

但相同的是，所有人都没有轻易过来交谈，片刻便各自悄悄收回视线。

众人收回视线，风灵只觉身体一轻，吐出一口浊气后抿着嘴重新看向树林，手中攥着枚火灵石，静静恢复消耗。

随着时间推移，参与者以及其他书院学生陆续赶来，这片空地变得愈发热闹。

“师兄，这一次无论是什么考验，我觉得师兄你都一定能旗开得胜的。”

“我觉得还得是师弟你才能胜任。”

……

“真是乐观。”

“不乐观点难道直接看着李师兄他们拔得头筹？”

“昨日你又不是不在比武场，这考验谁能坚持到最后，赢得张元长老青睐，可不见得是定局。”

“嘘——小声点……其他有机会的师兄师姐可是也在场。”

……

此起彼伏的客套话中，还夹杂着些轻笑声，有的话题不自觉地会引到考验结果上，但那些谈论的人看到在一旁休憩的风灵以及其他呼声大的人时，声音默契地小了下去。

除此之外，有的还在猜测即将开始的第四项考验是什么。

“今天傍晚的考验，会是什么？”

“灵根，灵气，神魂……这第四项会不会是比速度？”

“还是直接在里面争夺第一？”

“无论比什么，看到秦师兄，李师兄他们登场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没戏了，光是我前三项的成绩，这第四项再怎么蹦跶我都不可能拿到前五了，只希望这一次能有收获，让修为提升些。”

……

或大或小的谈论声中，太阳逐渐西斜，下落过半，风灵忽然一抬眼皮，扭头看向别处。

汇聚了数千人的空地上，众人忽然分开，形成的道路尽头，一个青年缓缓朝风灵走来，目光冷冽。

“柏景？这是要在这儿就分个高低吗？”

“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应该不至于吧？”

……

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风灵咽了口唾沫，静静望着慢步走来的柏景，哪怕修为高于对方，她都能感到一丝压力。

柏景在风灵身前站定，冷冷地看着风灵，“没想到你就是之前的那个。”冰冷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惊讶，“也没我想象中那般不堪。”停顿片刻，他微眯着眼，声音愈发冷漠，“不过……这最后的位置，一定会是我的！”

最后的话语尤为坚定，脸上也满是自信，昨日的失败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风灵抿了抿嘴，凝重地望着眼前可能成为自己劲敌的柏景，接连两次立威，柏景的目的不言而喻，甚至很有可能已经知晓她是张元目前暂时的学生，不然也不会两次前来。

然而对方想成为张元的学生，她也有不得不成功的理由。

想着远在玄光宗的李自在，因为她的缘故，现在可能在封闭的狭小空间中，枯坐在丹炉前疯狂炼药，她眼中的怯懦消失了些，“这个位置是我的！”

柏景眉毛微抬，似乎完全没想到风灵会回嘴，不过下一刻，他身上的气势猛然变强了几分。

就在众人以为柏景要出手，白鹭的脚步都开始挪动的时候，柏景身上的气势突然敛去，轻蔑地笑了一声，“那就在第四项考验中见真章吧。”

说完，他朝旁边几丈开外的一棵大树走去，倚着树闭目调息。

剑拔弩张到相安无事，一瞬间的变化让众人有些错愕，但毕竟考验在即，这般结果又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不少人满脸叹惋，似乎觉得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曾经第一和最后决出的第一，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任谁都想看看两人实力，看看与他们期盼之人到底有何差距，看看两人是如何能得到的第一。

还有的满脸遗憾，但几乎都是参与考验的人，以风灵与柏景在前三项考验中的表现，无论是谁都有可能争抢到最后的名额，对他们来说可谓是一大祸患，如果两人相斗，如果在考验前就有所损耗，甚至受伤，他们取胜的机会自然会大大增加。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风灵与柏景显然不会继续争斗，众人叹息着纷纷收回视线。

此时，风灵才将目光从闭目等待的柏景身上移开，悄悄地长呼了口气，心中的压力丝毫未减。

昨日赵书宁介绍那些需要注意的人时，柏景也在其列，不过与其他人的资料相比，柏景就像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根本不知道其手段如何，但光是能让她感受到压力这一点，便足以说明其实力。

望着风灵紧抿的双唇，一旁的白鹭轻易就看出了风灵心中的紧张，甚至能感受到刚才风灵与柏景对视后紧绷的身躯到现在都没完全放松。

暗自叹息一声，白鹭轻拍了拍风灵的肩膀。

风灵扭头望去，白鹭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那温柔坚定的眼神让她莫名地感觉轻松了些。

“谢谢白鹭姐姐。”

深吸了口气，风灵放平心态，开始静静等待。

空地上的人越聚越多，一个个被赵书宁点名的对象接连出现，吸引了不少注意。

一个多时辰过去，太阳即将隐入山间时，空中突然多出了三十几道身影，空地上的声音渐弱，片刻便彻底消失。

众人相继抬头看去。

风灵也随着众人看向空中，立于空中的身影全是昨日高台上出现的人，为首的是一袭黑衣的张元，以及两鬓斑白的中年，传道书院院长。

除了张元，她能叫得出名字只有藏书阁长老吴勇以及慕容芊。

在她看向慕容芊的时候，慕容芊似乎也在看着她，目光中带着鼓励。

心中刚升起一股暖流，目之所至，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风灵微眯了眯眼，还没看清空中的是什么东西，张元那平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参与考验者，筑基修为登上左右两艘飞舟，结丹修为登上中间的飞舟。”

飞舟？

此时，风灵的视野已经完全恢复，不过只能看清遮住空地的是三个庞然大物。

“一柱香后，未登上飞舟者，视为放弃考验。”

闻言，众人身体一怔，陆续腾空而起，生怕被张元剥夺考验资格。

风灵也不禁紧张起来，扭头看着白鹭，“白鹭姐……”

“赶紧去吧，加油！”白鹭微笑着道，随后举着手，不习惯地握拳挥了一下。

这颇像赵书宁风格的举止让风灵一愣，她抿嘴一笑，道：“放心吧，白鹭姐姐。”然后看了眼白鹭身旁的空位，也随着其他结丹修为的学生一同向着中间的黑影飞去。

飞过树林，风灵这才看清黑影全貌，三艘巨大的船只悬在空中，每一艘都有六十丈长，十丈宽，三艘并列，这才将下方完全遮盖。

落到中间飞舟的甲板上，风灵微蹙了蹙眉，这还是她头一次脚踏实地却没感到多少安全感，总有种飞舟随时会砸下去的感觉。

强忍着在甲板上踏空而行的冲动，风灵简单地打量了一下飞舟，随后视线一转，看向前方的书院老师。

还没到半炷香的时间，已经没有人飞到甲板上，但张元等人仍旧立于虚空，直到一炷香过去，众多书院老师才有所行动，分作三拨，落在飞舟前方。

张元以及书院院长都在她们这一艘飞舟上。

登上飞舟后，张元往前一踏，磅礴的灵气自其体内涌出，注入其脚下延伸出去的繁杂阵纹中，轰隆声响，飞舟开始朝树林深处飞去。

望着周围飞快退去的树木，风灵惊讶的发现，这艘飞舟的速度竟然比她的全速还快。

“这是你们考验的凭证。”

风灵下意识往张元的方向望去，却又被身前悬浮的三枚两指长宽的淡红色玉牌吸引。

考验凭证？

“第四项考验在这望月崖进行，为期七天，取得十枚凭证，可前往六处祭坛中任一一处，将凭证放入祭坛，考验结束。”

还差七枚？要去和别人争夺……

风灵的目光从玉牌上移开，望向周围，看到众人身前悬浮的玉牌，她不禁一愣，除了她之外，其余人竟然只有一枚玉牌……

在风灵疑惑时，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她身前的异常。

看到众人脸上的疑惑，张元眉毛一挑，淡淡道：“前三项第一名额外有两枚，第二名额外有一枚。”

闻言，众人这才注意到秦宇轩等人身前的玉牌也不止一块。

“凭证不能收入储物戒指中，失去凭证超过六个时辰，失去考验资格。”

“争斗中，不能残害同门性命，不能使用伤及根基的秘术，不能使用灵符等外力，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失去考验资格。”

张元又说了两句，便转过身去。

顺着张元的目光，风灵微皱了皱眉，刚才还能看见倒退的树林，可现在飞舟两旁竟然有一层黑雾，将她们的视线完全阻隔。

其余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们更关心的，是张元提及的规则。

就在众人沉思之时，夏渊望着众人，和善笑道：“今日是张元长老布设的第四项考验，既然有比试，就有高低之分，虽然不可能每个人都成为张元长老的学生，但遇到强敌，想必也能让你们收获不菲，希望诸位学员在争斗过程中遵守规则的同时，也不要忘记比试之外能够带来的收获。”

“并切忌……同门相残。”

“是，院长！”

夏渊声音刚落，众多结丹学生齐声应道。

这还是风灵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刚学着众人抱拳，还没说话，众人便已停下，若是此时应声就有些突兀了，她尴尬地收回视线，悄悄放下了手。

“希望诸位学员能取得个不错的成绩。”

说着，夏渊突然一挥衣袖，几十个人直接被扔出飞舟，穿过笼罩飞舟的薄雾，消失不见。

见此，风灵呆呆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夏渊的用意。

下一刻，又有几十人被夏渊扔出飞舟。

“这就是考验吗？”

众人脑中齐齐浮现出类似的想法，看着那些被扔出飞舟的人，心有戚戚，船上近千位参与者，在夏渊抓阄似的扔法下，十几息的时间就少了一半。

望着周围产生的空处，风灵吞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夏渊，试图推测下一波遭殃的人。

当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原本在她身前的诸多老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半轮被山峰吞没的暗红太阳，以及相反方向的一轮恒月，散发着淡淡清辉。

狂风呼啸而过，感受着身体急速下坠，风灵脸色一变，赶忙调动灵气，悬在空中，迅速扫视周围。

她此时身处一片森林上方，刚才乘坐的飞舟已经没了踪影，除此之外，倒是没其他危……

注意到远处还有其他人悬在空中，风灵目光闪动，一瞥地上黑漆漆的树林，闪身冲了进去。

落地后，她周身的灵气完全隐去，几个跳跃遁入林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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