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周家村一户人家的炮竹声响起来，就像打了个头阵，之后隔几刻钟又响一次。一阵接着一阵炮仗声响个不停，之后村子上方处处飘着炮竹的味道，久久才散去。

        周沉鱼和晚秋到屋外贴对联红纸的时候，就被这炮竹声吓了几回，还差点从梯子掉下来。

        “我的妈呀，这声音什么时候能停啊？”周沉鱼捂着胸口，吓得心脏砰砰砰地跳。

        晚秋站在底下稳稳地按住梯子，浅浅露出笑容，“沉鱼姐姐，你不记得了？这会子才刚刚开头呢。到了今夜子时，清水镇家家户户都要在自个儿门前放鞭炮，响得整个隔壁镇都能听得见咧。那才热闹非凡呢。”

        家家户户都放？

        周沉鱼仿佛能想象到时候震耳欲聋的声音，怕不是要震碎她的耳膜。

        她身子应激地抖了抖，赶紧贴好家门口的对联，又在每个房间门口正上方，贴上一张红纸，最后还在黄豆黄白色的脑门上，贴了个显眼的红点点，“小黄豆，我们过年，你也跟着过年啦。”

        “鸡好了，做的白糍粑，油酥角也放上去，还有买的炮竹香烛纸钱元宝，再加上一根柚子叶，好了，东西都齐全了。你们几个快去祠堂吧。”

        李秀菊把刚才说的东西都放到一个长方形木质托盘上，刚要递给宝玉时，又猛地收回来，“不对不对，酒差点忘了，瞧我这记性。”

        周沉鱼看着她手里沉甸甸的东西，拜个祖宗这么多规矩呢？不过今天除夕，她没敢乱说话，赶紧取了一壶酒加两个杯子过来，“酒有了，行了，我们走吧。”

        周沉鱼帮宝玉拿了些东西，晚秋却停在原地不敢动，犹豫不决道:“伯娘，姐姐，这我就不去了吧？我毕竟……”

        李秀菊瞧着她把自个儿当外人的样子，掐掐她的脸颊，“傻瓜，你年纪小小，想得倒是停多。纵然你离了家，待在伯娘这里，那也是我们老周家的人啊，祭拜的也是你黄泉底下的爷爷奶奶和伯父。你去了有什么打紧的？去吧，一年难得一回，去见见热闹。”

        李秀菊一番话彻底打消了晚秋的顾虑，晚秋愁眉舒展开，“哎。”

        姐弟三人高高兴兴出了门，穿着新衣裳在外闲逛的小孩看见她们手里有炮竹，便一行人尾随在身后，就等着炸完炮竹，捡几个没点着的炮竹玩一玩。

        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脱离李秀菊，自个儿出门祭拜老祖宗，祭拜的流程记得稀里糊涂，原先应是烧了纸钱元宝，再斟上两杯酒，最后才燃炮竹地，实际做起来的时候，愣是记反了，还是撞见周树青被他提醒，这才察觉。

        故烧完了纸钱元宝，宝玉对着香火鼎盛的排位，郑重地认了错，出了祠堂，仍惴惴不安地说道:“姐，祖宗们不会怪罪我吧？”

        周沉鱼和晚秋看他一眼，噗哧一声笑。

        周沉鱼赏他一栗子，安慰他:“怕什么？流程再错，那该做的都做了的。就算老祖宗真的要怪罪，咱爹在地底下肯定会为你求情得。而且大过年的，他们哪会为了这个跟你过不去啊？宝玉，放心吧。”

        爹？

        宝玉转担忧为笑意，乐呵乐呵笑道:“对哎，有爹他老人家在，他一定会护着我的。我怕什么？嘿嘿。”

        回到家里，李秀菊听了这件事，不由得直笑，“娘都说了，叫你记清楚，你嘴上说着记清楚了，真做起来又忘记。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一回生，两回熟，多做几次就知晓了。”

        <div  class="contentadv">        李秀菊笑着说完，看了一眼昏黄的天色，“娘已经煮好了柚子水，你们姐弟几个轮流去洗洗，大家都洗好了，我们就能吃除夕宴了。”

        说到这里，周沉鱼走到她身边，打量着她身上这一身刚做的棉袄，终于没了缝缝补补的补丁。

        换上这身新衣裳，李秀菊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许多。

        周沉鱼看了看，笑道:“哎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漂亮老太太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李秀菊听了她的话，那张老脸头一次害羞起来，故意骂骂咧咧地掩饰脸上的羞意，“你这丫头，娘都多大岁数了，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你愈发地不正经了。”

        周沉鱼捕捉着她脸上的笑容，不满嘟囔道:“什么啊？我说得都是实话啊，我又没撒谎。你们两个看看，这位老太太是不是很漂亮啊？”

        晚秋怔怔地看着伯娘，像只小兔子似的高兴地嗯一声，“伯娘好看极了。”

        她这么一说，李秀菊再也忍不住笑意，摸着身上的衣裳，红着脸问道，“你们真的觉得好看啊？”

        宝玉笑嘻嘻趴到她肩膀上，打量着笑道:“娘，你在我心里，永远都这么好看。”

        李秀菊被这三个孩子轮番一顿夸，嘴角都笑酸了，“罢了罢了，你们快些去洗澡吧。”

        周沉鱼想起她刚才说得柚子水，揭开锅盖，看见锅里飘着几片柚子叶和橘子皮，“这能洗干净吗？”

        宝玉也嫌弃，“就是。娘，用着柚子水冲完澡，我身上都是柚子味。这哪儿能洗干净啊？娘，我不用这个成不成？”

        李秀菊敲了敲他的脑袋，“胡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怎么洗不干净了？我们用了它洗澡，不仅能去除这一年的晦气，还能为明年带来好运。怎么不用？别的事情我都由着你们，唯独这件事，你们必须得听我的。你们都去洗洗。”

        晚秋走上前，扬起笑容，“伯娘，姐姐和宝玉定是干活累了，不想动，不如我先去洗吧。”

        李秀菊看着听话乖巧的晚秋，随即眯起笑颜，“好好好，你先去洗。对了，可别忘了我放在你床前的新衣裳，洗了都换上。”

        周沉鱼看一眼宝玉，看来是逃不掉了。

        晚秋洗完澡之后，她和宝玉便轮流去洗了这柚子叶水。虽说味道也不大，但总觉得不干净。她隔着新做好的衣服，也能隐约闻到那个味道。

        不过李秀菊看见她们三个都换上了新衣裳，脸上的笑意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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